驱车人从车上一跃而下,他长得高高瘦瘦,活像一条竹竿,青白的脸似是惨淡惯了,光是站在眼前,就叫人感觉阴风阵阵,连太阳都没办法驱散这种暖意。
这样的一张脸本来就很适合恐吓,这会儿却突兀地想挤出一点笑容来。
这显然很失败。
这瘦竹竿的额头上甚至已有些汗珠,显然这笑容对他的脸也是一种为难:“三位贵客,还请上车,我家门主有请。”
秋濯雪记得那名病恹恹的智囊脑袋颇为清醒,怎么会派此人过来接他们三人上车,不禁好笑。
萧锦瑟听到门主时脸色已经微微一变,他目光一凝,不动声色道:“门主……什么门主?我们在此地可没有朋友。”
瘦竹竿又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萧公子说笑了,此地哪还有第二个门主,当然是风波门门主,你们在此地怎会没有朋友,我家门主就是你们的朋友啊。”
他显然不适合做这一类的活。
萧锦瑟冷笑一声,语调里带着讥讽:“朋友!哈!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交如此要命的朋友,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杀人灭口,好大的威风!”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听得周围路人猛然发出吸气声,散得更快了,生怕被卷入到什么杀人灭口的风波里去,扰乱自己平静顺遂的小日子。
瘦竹竿只是露出了个假笑,干巴巴道:“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家门主正是要为此事向三位赔礼道歉。”
萧锦瑟猛然提高了嗓门:“误会?!”
瘦竹竿面不改色道:“正是一场误会,因此我家门主一大清早就吩咐我们找到三位贵客,他要亲自向三位赔礼道歉。”
也许是对方过于理直气壮,叫萧锦瑟听得目瞪口呆,他冷笑一声:“那我们要是不去呢!你们又打算怎么做?”
瘦竹竿试图做出亲切和善的表情:“三位要是不愿意去,也无妨,我们绝不勉强,三位在此地的吃喝全由我们风波门包了。倘若三位愿意,不论下榻何处,今天晚上门主都会亲自上门,向三位致歉。”
这下萧锦瑟被噎住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好强压下怒火,转过头来看了看越迷津跟秋濯雪二人,问道:“二位怎么看?”
秋濯雪笑道:“我倒是觉得……不妨去看看。”
他才说着话,人已经不知何时轻飘飘地落在了马车上,坐了进去。
瘦竹竿被他这一手显然松了口气。
越迷津并没有说话,他总是很少说话,也很少发表意见,似乎大多数时候下,秋濯雪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这种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萧锦瑟也琢磨不透,因此他飞快地放弃了从越迷津那里得到反应的念头,而是嘟囔了两声,跟在越迷津后头认命地上了车。
等萧锦瑟将头钻进车厢的时候,疑心车厢里会不会装着百八十样暗器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下意识停住身体,警惕地张望了下,才看见这辆马车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的瓷碗里斜着一只山茶花,花的边上还放着三壶佳酿。
看起来简洁而风雅。
而秋濯雪正惬意而舒适地坐在位置上,脸上露出笑容,越迷津则坐在边上养神。
萧锦瑟终于走进了马车,等他坐稳,马车就在平坦的大路上再度走动起来,这次瘦竹竿就没有那么急了,随从的呼喝声也不再响亮,他们只是沉默地守在马车两侧。
马车里的三人都很安静,萧锦瑟则始终瞪着那支山茶花。
山茶花开得很美,就像在枝头怒放时被剪下。
这个季节能找到开得这么美的山茶花并不是容易的事。
“这花儿……”萧锦瑟忍不住看向了秋濯雪,吞吞吐吐地说道,“这山茶花儿……并不是季节呢。”
秋濯雪微微笑道:“是啊,此地少见这么好的山茶,可惜被剪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瘦竹竿的手好像立刻失了力道,鞭子甩在了车座上,弹起一阵空响,作为掩饰,瘦竹竿拼命地咳嗽了起来。
萧锦瑟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异常,他往外看了看,又转过头来看秋濯雪,见他脸上笑意越发深,恍然大悟:“你在逗……”
他及时咬住了舌头,闷闷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