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秋濯雪只是想停止这段回忆,可听了杨青这句话之后, 心中忽然动了一下,缓缓道:“不错, 杨小友不妨继续说下去?”
杨青被他的眼睛注视得颇有些不自在, 又有点被认可的激动,于是干咳了两声, 扭捏着坐起身来。
“我知道秋大哥你们江湖人讲证据, 一般是看武功绝招, 我看过很多这样的桥段。好比如……我打个这样的比方吧, 路上有个人被杀了, 看伤痕是越大哥的覆水剑。”杨青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可是,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仿造了一把覆水剑,装成是越大哥杀人呢?”
秋濯雪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你认为幕后主使并非澹台?而是有人诬陷澹台?”
“那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杨青咬着手指想了想,“你们两人都很厉害,派来的人就算杀不了你们,也必然激怒你们。之后秋大哥去聚宝盆的时候要是越想越气,突然发火闹起来,岂不是大麻烦,他怎么还敢现身呢?”
秋濯雪一怔:“确实。”
这时秋濯雪下意识跟越迷津对视了一眼,另一个名字顿时浮现在心中。
“因为他并不知情,所以才贸然现身,就如同在风波门时的假玉邪郎一样。”越迷津忽然道,“写那封信的人是明月影。”
澹台擅铸,墨戎蛊术,新兵刃与蛊毒,加上那封暧昧不清的书信,任何线索都与明月影毫无瓜葛。
而当时已有了结论,要是没有新线索,之后也不会特意再去细细回想。
杨青虽是自己提出的问题,但是根本没想到答案,听见秋濯雪与越迷津居然真的推出来新的怀疑对象,不由得错愕地张大嘴巴:“啊?”
“我倒是忘了。”秋濯雪轻轻叹息一声,摇头微笑道,“明姑娘如今虽与澹台水火不容,但是她也曾与澹台合作,以她的本事,拿到蛊毒并非是难事。”
慕容华的脸部肌肉似乎微微抽搐了几下,让他的神色看上去阴郁又有几分古怪:“经历过之前的事,你竟然还相信她?”
“我怎能不相信她。”秋濯雪仍然微笑,他总是在任何时候都笑得出来,“明姑娘的确是个有真心的人,只是她太擅长于用这颗真心来交换利益了。不论是对你,亦或是对兰珠,她的感情都是真的,只是这种真并不妨碍她的算计。”
他脸上虽是笑着,但心中却隐隐约约发寒。
这让秋濯雪不由得想到当初在船上时的对话,明月影曾傲然说过,无人能令她使用美色来引诱。
如今想来,的确不错,她实在用不着这最后一张底牌。
从客栈里见面的那一刻起,明月影看似将自己处于最为被动的位置,实际上却是秋濯雪掉入了她的陷阱。
只因他相信了明月影是真心实意想保护兰珠,纵然有些别的心思,也已被自己看穿。
事实上是明月影心知肚明秋濯雪根本不会与自己合作,她来客栈走以这一遭,也本就不是为了合作,而是为了将自己光明正大地隐藏起来。
她盛怒是真,求和是真,鄙夷是真,正是因为这万般真,才叫秋濯雪信以为真。
明月影并没有撒谎,只是没有说完真话。
她早就知道傅守心与此事根本毫无关系,也知道秋濯雪必然无功而返,一层层的暗示,一层层的怒火,缓慢累加。
明月影从来都没打算过得到秋濯雪的同意。
只要秋濯雪走进这个局,她自会把他推上绝路,心甘情愿地与澹台相争。
“不论如何,你的确没叫她得逞。”慕容华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秋濯雪的手,缓缓道,“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你都没有按照她的心意去做。”
秋濯雪微微一笑,可眉目之中却颇为忧虑:“看来我虽笨一些,但胜在心地不坏,因此没有酿成大错。”
而越迷津只是静静看着秋濯雪,他看得出来秋濯雪的确有些懊恼,也的确有些后怕,可是更多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一种叫人无法明白的东西:“并非是你笨一些。”
秋濯雪下意识看了越迷津一眼,只见他神情冷漠:“不过是你在意他人的喜怒哀乐,在意他们的性命,才会上当。你所思虑远胜过她,倘若你也如她一般毫无顾忌,不惜任何人的性命,纵有十个明月影与澹台,也早就死在临江城了。”
闻言,秋濯雪微微一笑:“越兄倒将我夸得脸红了。”
慕容华:“……”
不知为何,慕容华总感觉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越迷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他刚刚说话不是还完全一副与世俗无关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