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贴心的朋友,寻常人这一辈子都很难得到一个,如果秋濯雪不识抬举,非要自责的话,反倒令他为难了。
于是秋濯雪只好笑一笑,柔声道:“你做事情总是让人很放心。”
慕容华也笑了一下。
他们进房间的时候,煎药的小童正好提着药罐并着空药碗往外走出,见着二人急忙手忙脚乱地行礼,险些把药罐都打翻了。
秋濯雪急忙扶了他一扶,才让药罐药碗免去一劫。
房间里几乎被苦浓的药味完全侵占,杨青刚刚入睡,稚嫩的脸上再藏不住疼痛之色,秋濯雪安静地坐在床边,为他掩了掩被子。
“杨小友在世上并无亲友,仅他孤苦伶仃的一人。”秋濯雪低声道,“我救了他,却没保护好他,他此番遭罪,皆是受了我的连累。越兄,你怪不怪我?”
他仍记得杨青与越迷津的关系似乎不差。
“怪你。”越迷津重复了一遍,皱起眉来,似乎明白了什么,平静道,“你是指你救了明月影,牵连到了杨青?”
秋濯雪无声地叹了口气。
越迷津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他平日说话的口吻足以叫人害怕,此刻的语气听起来竟难得威严,更令人胆寒,叫秋濯雪不禁愣住了。
越迷津的年纪较他要小上几岁,差距虽谈不上太大,但二人放下当年的心结之后,秋濯雪自认与他相处起来,凭借着虚长的这几岁,还是较为游刃有余的。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越迷津真正的怒火,秋濯雪还是感觉到了一点不知所措。
他并不是在畏怯愤怒,可到底是在害怕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秋濯雪只是沉默。
越迷津紧紧闭起嘴唇来,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上去好像有些恼怒:“你心中始终是将他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孩子,是吗?”
秋濯雪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杨小友虽然有些机灵,但他的确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少年人。”
这显然是一句默认。
越迷津的眉头微蹙,神情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仿佛所说的是一件让人极为不快的事,又或是解释这件事让他有些烦闷:“秋濯雪,他不是被殃及的池鱼。”
秋濯雪一愣:“何意?”
这时杨青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疼痛,又也许是沉入梦中,他的手从被子上落下来,搭在了床边。
两人都下意识噤声看了他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越迷津才开口。
“他昨夜与我们说,人往左走了。”越迷津轻轻拉住杨青的手,重新塞回进被窝里,这只小手终于不像昨日那么冰冷,而是带着一点暖意,这让他的心似乎也温暖起来,“他受伤这么重,遇到我们时,心里最记挂的还是别人。”
秋濯雪想到了昨天晚上杨青发的那些牢骚,笑容短促地在脸上浮现,又很快消弭。
正因这个孩子如此懂事,如此温柔,才令他感到加倍的心酸与苦楚。
“你不必将自己看得太重。”越迷津淡淡道,“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后果,仍然选择去做,这些事并不是只有你才可以做。”
秋濯雪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他很弱,他不过是个孩子?”越迷津的脸上忽然覆上一层认真,“还是,你本该保护他们?”
秋濯雪的话被堵死,忍不住苦笑起来:“不错,我本该保护他的,不是吗?”
越迷津又道:“不错,你远比他强,可是丁流云也比你更强。你当初对上丁流云的时候,同样没有必胜的把握,是吗?即便我与你联手,可澹台珩在侧,二人也未必能胜过他,你当时渴望谁来保护你呢?”
秋濯雪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动了动唇,低声道:“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