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点头,在前面带路,吕仲明决定还是先不想这事。两人到了书铺外,吕仲明随手翻了翻书,看了眼那字,倏然间心中一震。那书里所写的字,与信中的字迹,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虽说字体已改,然而依稀能辨认出来。
“这字挺漂亮。”吕仲明笑道:“掌柜,是什么人写的?”
“大兴延坊书斋——”掌柜在柜台后头掸灰尘,头也不抬道:“小店是分号,没看招牌么?这里的书,都是那头誊写了运来的。”
“是么?”吕仲明又取了本,发现两种字体虽一样,却不是出自同个人之手,掌柜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你手里那本《古诗十九首》,应当是张小娘子誊抄的。”
吕仲明又问道:“张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掌柜道:“嘿,你这登徒子,怎好随随便便就打听别人名字?只剩这一本了,要买就趁早。”
尉迟恭听到这话时脸色瞬间一变,眯起眼,吕仲明还没发现,兀自问道:“她为何要誊书来卖?”
掌柜随口答道:“生计所迫,你以为都像你们,当街佩剑,游手好闲就能来钱吗?”
尉迟恭低声道:“别问了,我知道她是谁。”
说毕尉迟恭去付了账,拿了那本古诗十九首,与吕仲明出来,吕仲明莫名其妙,问:“你知道是谁?”
刹那间吕仲明意识到了不妥,既然是尉迟恭认识的,也就是说,是唐王府里,他的朋友……
果然,尉迟恭神色复杂,说:“咱们问得太多了。很容易引起对方警觉。”
“不妨,你先说是谁。”吕仲明道。
尉迟恭沉默,吕仲明道:“说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尉迟恭看着吕仲明,说:“是李靖的夫人,我记得他途经雁门关下时,带着她夫人一起,送他离开代县时,他就到你摊子前来,算过一次命。”
吕仲明:“!!!”
尉迟恭边走边说,吕仲明这才知道,原来尉迟恭与李靖,并非早就认识,而是在铁铺里认出彼此的——当年杨广巡雁门时,李靖恰好担任领军校尉,对横里杀出来,救下李世民的尉迟恭印象十分深刻。
李靖告诉他的,与告知吕仲明的一样——在大兴获罪,逃到西边,进并州投奔李渊,认为李渊是明主。而被称作红拂女的张初尘,便一路跟随在李靖身边。
吕仲明眉头深锁:“这下麻烦了,没想到查来查去,会查到自己人头上……”
“自己人?”尉迟恭听出了句什么,吕仲明马上摆手,意识到说错话了。
“你觉得怎么办?”吕仲明道。
尉迟恭道:“我要去劝李靖老弟一劝。”
“不行!”吕仲明色变道:“开什么玩笑?他能一路装模做样,混进晋阳来,不是你劝就劝得动的。你想,李世民让你去代县当卧底,有人告诉你让你放弃,投奔突厥,你会听吗?”
尉迟恭道:“但也不能让世子知道此事!”
“兜不住!”吕仲明道:“世民已经知道府里有奸细,咱们查到一半,连信都拿到手了,现在突然无声无息就断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尉迟恭道:“李靖满腹才学,是个干大事的人,你要是去告密……”
“什么告密!”吕仲明说:“这什么词啊!”
尉迟恭马上道:“对不起,我说错了。”
吕仲明气呼呼地就走,尉迟恭跟在他身后,又是赔不是,又是作揖,像头狗熊般,吕仲明又觉得好笑,绷不住了。
“你想怎么说?”吕仲明道。
“陈衡利弊。”尉迟恭道:“晓以利害,让他自己找世民坦白。”
吕仲明摇头道:“他不会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人。”
尉迟恭道:“你答应我,先别把这事捅破,我再慢慢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