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柄大黑伞下,阳光是真的一点也晒不透,而且身后和两臂都能感觉到水族特有的清凉。有时略往后倒一倒,甚至还能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支着他,哪怕划再久也不会觉得累。
只是不知道晏兄会不会累?他握着桨回头看了眼鱼缸,只见那只草鱼倦倦地趴在水草下,不知是睡着还是精神都贯注在他这里而累到了。
总之,中午还是得给他弄顿新鲜的补补,别老吃剩的了。
邵道长动了这心思,便放下桨,将伞塞到阴凉的船舱里,人也钻过去摸了摸鱼缸,低声道:“晏兄先歇歇,我去弄点新鲜鱼来做午饭。”
他要动手,就不是唐虞那种小打小闹的做法了。邵宗严掏出从岛上拿来的餐刀绑在桨柄圆头上当成临时鱼叉,倒提桨柄走到了船头。
唐虞正趴在那儿等着水里的鱼啄饵,感觉到邵宗严走动时船身摇动,便兴兴头头地起身朝他招手:“你看这底下有好多鱼,我这边马上就有鱼上钩了!”
邵道长也俯了身子朝船下看去,发现救生艇舷下的阴影里有不少银光闪闪的小鱼在游动,唐虞下的钓钩附近正有几条围着饵食游动,时不时试探着啄一下。
他不欲打扰唐虞的乐趣,自己绕到船侧找鱼。救生船停下来之后,因为在水面上形成了一片阴影,倒是吸引了不少来蹭阴凉的小鱼,而以这些小鱼为食的大鱼也偶尔浮上水面,快速地捕猎后又潜回深层。
邵宗严很有耐心地站在船舷上,从海水反射的光芒中寻找鱼身形成的阴影,终于等到了一条从海中慢慢浮来的大鱼。那条鱼体态细长,动作灵活而凶猛,在海里游动的速度也极快。它浮上来的那一刻便张大了生满利齿的巨口,叼住一条正在船下乘凉的小鱼。
两股力量在水下撞击,击起一片水花,海波上倒映的太阳也被搅碎,化成一片刺眼的光芒。船头忽然猛地一坠,传来唐虞欢欣的叫声:“我钓着鱼了!邵宗严,我亲手钓着鱼了,咱们中午就吃这个吧!”
船身摇动,水下所有的小鱼都迅速地转身逃遁,那条叼着小鱼身子往下吞的大鱼逃得更快。水波日影晃动,再加上小鱼奔突,那条大鱼下潜的身影被遮掩得几乎看不见,可邵宗严却在那一刻忽然鱼叉脱手,掷向鱼身旁边的海水。
船体因为这一掷的力道微微下沉,那杆现做的鱼叉却立在水上,晃动了几下之后才开始下沉。血迹从叉下蔓延开来,邵宗严微微倾身抓住合金柄,提起来后便见小刀上叉着一尾还在摆动身子的大鱼。
刚才还兴冲冲提着鱼向他报喜的唐虞快要震惊死了,再看自己手里那条巴掌大的小鱼都觉着寒碜。
从小成绩优异,能为了打游戏踏下心来做一整套综合了高数、线代、概率论和数理统计卷子的客户完全被震住了,跑过去抓住鱼叉,摸了摸那条还在挣扎滴血的大鱼,带着几分莫名的崇敬问道:“你就叉了那一下吧?居然叉上来这么大一条鱼……你怎么算出来海水折射方向和折射率的?”
邵道长不欲在这种暴露教育水平的话题上多纠缠,默默扭过头,道:“我宗门穷,弟子们不总能吃上肉,所以我们不在山里打猎就下河捞鱼,叉鱼、钓鱼都是练熟的手艺。这是在海里,要是小溪里我还能下虾篓捉虾、捉螃蟹呢。”
唐虞崇拜地看着他,顺便把大鱼嘴里那条跟他自己刚钓出来的差不多大小的小鱼拉出来,一起扔进锅里。
那条大鱼足有他一条胳膊长,就是光吃最好的腹肉,三人这一顿都吃不掉,可惜在这小船里不能生火,鱼肉只能片出来蘸料生吃。邵道长包里还收着昨天做饭的刀,便拿出来剖腹去鳞挖腮,剔掉内脏和大刺,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堆在盘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