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会封和邵宗严不同,并不是那种会勾起人邪念的风流长相,而是一副仙风道骨的神棍派头。

打从他年少时就常被人认作山里的神仙,背着师弟出去捡个蘑菇就的猎户追着他叫神仙,非要把自己打来的野味上供给他。如今年齿见长,容貌不曾见老,那份出世迈俗的气度却比年轻时更甚,从没有人当面勾搭过他,也就不像师弟那么有危机感。

听着邵宗严这样絮絮地念叨,他心里倒是温温热热的,苦笑着捏了捏师弟的脸,道:“我说不提他是说哪一朝昏君都这样的,还有杀夫夺妻的呢,好个男色更不出奇。其实他后宫那么多年轻美貌的妃嫔,不至于真看上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道,应该是见我这么大年纪还不见老,又查到了咱们门派的来历,想以此逼问出长生不老药的念头居多。只要你们不落在他手上,我就没事的。”

邵宗严对他的理解持保留态度。

不过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拖着他走到桌边,指着盆里的草鱼道:“这位就是我的道侣晏寒江,别看他现在怎么看都是一副草鱼样儿,其实他早已经跳过龙门化成真龙了!”

晏寒江低调地甩了甩尾巴,竖起身子从盆里跳出来,在空中幻化出一条黑背白肚、鳞片隐隐泛金的巨龙。只是那幻像转瞬即逝,祁会封定睛再看,面前已是站了位清冷高华的玄衣男子,朝他微微点头,随着邵宗叫了他一声:“祁师兄。”

“真龙……”祁会封震惊了一下,回想起当初四师弟传信给他时还只说邵宗严找了个草鱼精,如今这才几年就成了真龙了,连忙先拱手道了声:“恭喜龙君。”

晏龙君回了一礼,低调地答道:“师兄不必多礼。”这位祁师兄很会抓重点,邵宗严师门这些人还真都挺不错的,“如今御辇已到了宫门外,你再不跟我们走,皇帝就要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快?”

眼下天色还早,分明还没到散朝的时间,这皇帝竟是连朝都不上了?祁会封一把扯住邵宗严,低声吩咐:“快把你的脸挡上,找个空殿阁老实呆着,别让皇帝看见你!”

师弟长得太好也是愁人!他匆匆走到门口推开一道缝朝外巴望,外面还有内侍盯着,见他开了门便堵上来行礼:“贵人回去歇着吧,圣驾这就到,已免了贵人殿外迎候了。”

说话之间,祁会封就看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在步辇上上下晃动,微微皱眉,不敢再让邵宗严出去,关上殿门回头扯着他便往床后面走。宫里的大床都是拔步床,床身就似一间小屋子,背后有近乎一间屋子高的硬屏围着,与墙壁间隔着一块空隙,本该是放官房的地方。

不过这殿里有专用的净室,他又是男人,床后面不用搁那东西,正好可以藏人。他快手快脚地把师弟塞进床后,又请晏寒江在缸里委屈一会儿,等把皇帝糊弄走了再说。

刚把鱼缸摆到清净不打眼的地方,殿门就被人重重推开,一道高大的明黄身影拖着满地耀眼的阳光踏入这间深暗的殿阁,进门便吩咐道:“都在外面远远守着,不许靠近大殿,更不许偷听朕与祁太医……与他说话!”

内侍们唯唯离开,将殿门从外面拴住。

透进来的一线阳光被挡在外面,这间大殿重新恢复了阴沉。祁会封刚把鱼缸放好,怕叫箫韶看见了,便走出来行了一礼:“罪民祁会封见过陛下。”

他也懒得行大礼,只是躬了躬身,箫韶故意不叫起,他便不等叫便起,自己施施然走到桌边,提起壶来倒水。箫韶将眼一眯,冷声道:“朕何时叫你起来了?你这是当面藐视天子,当真以为朕舍不得罚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