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停止了挣扎,任由司机把他拖出了大门。
他在大门外,抱着书,向着母亲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的上午十一点多,因为是阴天,地面上结的冰还没有彻底化掉,化掉且没有蒸发的液体立刻透过他外面穿着的长款羽绒服,没进了里面的牛仔裤里,膝盖以下很快便湿润了。
但远远没有抱着冰棺的时候冷。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还能感觉到冷?
他明明害死了母亲。
他是杀人凶手!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冲着母亲磕头。
地面上洇开了些血液,额头好像被磕破了。
但额头被磕破了又怎么样?
忽然,他听见了一声脚步声,不一会儿,有一双黑色的高跟鞋窜入了他眼中,紧接着,他被这双高跟鞋踹翻了,仰面倒地。
这双黑色高跟鞋的主人是他母亲的妹妹,他的小姨。
小姨长得与母亲有五六分相似,他曾经被小姨的女儿——他的表妹——也就是在和他亲妹妹说话的表妹欺负过。
他高一的一个暑假,表妹哭着控诉他弄坏了表妹的那架钢琴。
他根本没来得及碰那架钢琴,但因为小姨让他教表妹弹钢琴,琴房里只有他和表妹两个人,他百口莫辩。
那时家里的资金链吃紧,他不敢同家里多要一块钱,为了赔表妹一架新钢琴,整整打了一个暑假的工,每天最多只睡五个小时。
然而,当他凑足了钱,向琴行买了钢琴,并送到表妹家里时,表妹却哭闹着指控他买了这么一架便宜的钢琴,是故意害她练不好琴。
后来,还是小姨出面劝了表妹,钢琴才留在了表妹的琴房里。
他很感激小姨,不知道说了几遍的谢谢。
现在小姨将他踹翻在地,抹着眼泪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妈被撞飞了十多米,肠子都流出来了,身上的骨头都没有是一根完好的?”
小姨平静了下,指着他,冷冷地道:“杀人凶手,你肯定会不得好死。”
是的,他是杀人凶手。
小姨回灵堂去了,而后又有不少人来吊念,每一个经过的人皆会对着他指指点点。
在这个时候,他被人扶了起来,由于逆光的原因他瞧不清这个人的长相,但他却能肯定这个人一定长得很好看。
这个人的声音也很温柔:“你是眠冬么?你好,我是闻燃。”
闻燃?闻燃是谁,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闻燃轻柔地为他拍去了身上沾染的尘土,又拿了纸巾擦拭着他唇角、下颌以及额头的鲜血。
然后,他听见闻燃道:“伤口有点深,我带你去医院好么?“
“不用了,谢谢。”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后退了一步,道,“我想陪着妈妈。”
闻燃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孟眠冬登时激动难掩,拼命忍耐着才没有把这般狼狈的他的眠冬拥入怀中。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黑色西装、白色衬衫、一层皮肉下的心脏却不听使唤地如同擂鼓一般。
他脑中已被输入了这个世界孟眠冬到目前为止的一切信息,自然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孟眠冬会这般狼狈。
孟眠冬唇角至下颌的伤口有点深,一时半会儿止不住,既然孟眠冬不愿意去医院,他便只能吩咐助理去把他的家庭医生请来,再为孟眠冬买一身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