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郡心中一突,赵雍不会和赵婶娘坦白说明了吧?周郡猜测是对的。这边赵雍跪在赵婶娘面前,把情况说了,说他要和周郡在一起。
赵婶娘眼前一黑,靠着床喘息不已,她低声呵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你想好后果了吗?”赵婶娘原想着循序渐进的改变他的心意,所以她一直忍耐不发作,然而刚才他在屋里休息,赵婶娘和他说了他已经考完试了,可以去见见杨婆子介绍的那个姑娘了。儿子就再也憋不住和她挑明了。
赵雍偷偷看母亲脸色,见她靠着墙很难受的模样,言辞尽量委婉但又很坚持,“能有什么后果。我们又不是要昭告天下,在村里活不下去,我们就在城里住。娘,我是不想让你为我操心,日日想着给我娶媳妇成亲。也别耽误别家姑娘。你说要孩子,要传宗接代……”赵雍说到这,嗤笑一声,语气明显变得不屑,“我觉得这个传宗接代没有必要。我也不觉得我爹这个血脉和姓氏有往下传的必要。”他那赌鬼爹是什么有名望的人吗,能光宗耀祖吗?姓氏有什么重要呢,都不如他活的高兴重要。
“你既然都想明白了,我能说什么呢。”赵婶娘一瞬间有些心灰意冷,呼吸也急促起来。赵雍怕母亲有个好歹,起身想去看看她,又被呵斥道:“跪下。对着祖宗排位你好好想想。”
赵雍语气一瞬间苦涩起来,“娘,你想让儿子怎么做?按照你的要求娶妻生子,儿子就能开心就能幸福了?我不想像你和我爹一样。勉强过日子,对那个姑娘和我都不公平。”母亲以前什么日子,他爹没染上赌之前,日子还能过,可是他们俩也是每日吵着过。母亲总是心口疼头疼,夜里偷偷哭。白日里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他奶奶也不会疼人,可着劲的欺负母亲,也就是他出生后好了一些。后来家败了,赌鬼爹死了。母亲才安顿下来,虽然穷,但起码不会被气的胸口疼头疼整日睡不着觉了。
赵母脸色变了,赵雍继续道:“我和郡哥儿在一起,我很开心。你要是担心我老了没人照顾,那您的担心可就多余了。郡哥儿有路拾,路拾和周娇是他一手带大的,我也当他们是小辈,以他们的品性恐怕不会不管我们。要是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过继。我离干不动了,还有三十年,难道我不会给自己找好后路吗?”
“还有,你也别埋怨郡哥儿,是我求着他的,他是被我带进这条路的。你儿子一点一点的引诱他,才使得他答应我。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娘……”他屈身跪着朝前移了几步,到了床前,手放在了赵婶娘的膝盖处,“娘,你就依了我。我们在村里会小心的,不会被别人发觉。我读书他也读书,我们在一起有何不好的。我和您坦白,只是不想瞒着你,也不想再骗您了。”
赵婶娘看着把头埋在自己膝上的儿子,心里各种念头翻滚,她缓缓道:“即使我以死相逼,你也不改吗?”
赵雍脸色一变,咬牙声音发抖道:“娘,你不会的。您不会这样为难儿子的。我……”他眼眶发红,眼睛充血,声音害怕起来,“是不是,娘,你不会这样逼我的“对不对?娘,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别拿您身体来,我害怕。”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赵婶娘,满脸痛苦,神色紧绷,全身都僵硬起来。
最后赵婶娘败下阵来,在儿子面前,母亲总是心软的。赵婶娘无奈叹息,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你先出去,让娘自己想想。“
赵雍害怕母亲想不开,他不想走,赵婶娘呵斥道:“出去。”赵雍出去了,碰巧姐姐从外面回来,手里是洗好的菜,赵雍低声道:“阿姐,我惹娘生气了,你去劝劝娘。”
赵兰进了厨房把菜放好,就进了里屋,见她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眶通红,两眼睁着。赵兰吓了一跳,赶紧到了一杯水来,“娘,先喝两口水,阿弟那边可以慢慢说。”她扶着赵婶娘起身,给她喂水,问:“阿弟很担心,他是做了什么事?娘,你生这么大的气?”
赵母瞥女儿一眼,女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还不能告诉她。赵婶娘喝了水,慢慢道:“你弟弟不愿意去相看。我说他两句,他还不乐意。”
赵兰听到这,笑起来,“娘,你不是说不急吗?阿弟考试结果还没出来,要是考得好,咱能找到更好的。他不去就不去吧。这几天也没闲着,想来是犯懒了。”
赵婶娘嗯了一声,说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儿。赵兰出来看到弟弟站在门外那焦急模样,她心下好笑:“没事的,娘说她累了,想睡一会儿,别担心。咱娘很快就会消气的。”
赵雍心下更苦涩,也没办法和姐姐说清楚,闷闷地点了点头,让姐姐多进屋看看娘。这回他娘肯定是伤了心了。接下来两三天内赵婶娘没和赵雍说一句话。赵雍心下更难过,但也微微透出一些渴望来,他娘不和他说话,就代表他娘真正地听进去了他的话,在思考可能性。
夜里赵雍偷偷去了周郡那,周郡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说了,又羞又恼还心疼,说赵雍鲁莽,又问赵婶娘怎么样,可别气坏了身子。赵婶娘就算再阔达,也没想过要找一个男儿媳妇。周郡原本想着就这样拖着,拖到拖不下去了再说。然而赵雍……唉,事已至此,要快想个办法解决。
赵雍让他不要来掺和,这边他自己来处理。本来就是他应该处理好的事情,把周郡牵扯进来,万一母亲想不开,说了难听的话,周郡受不了,他也会很难受。周郡想和赵雍一起和赵婶娘谈谈,赵雍拒绝了,说暂时不要。等他再和母亲缓和缓和。还没等赵雍找到缓和机会,就要割稻了,一场雨停了后,接着全村人都忙起来,热火朝天的在地里忙活,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刚想闲一会儿就乌云密布,要下雨似得,所以一天也不能耽搁也不敢停下来,抢收最要紧。但是每天晚上路拾和周娇还是照常去赵婶娘家,也不见有异常。周郡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碰到过赵婶娘,婶娘还是对他笑,态度很平常。但是周郡一想说什么,婶娘她就岔开了。周郡就知道还不是时候。唉,好难,见家长好难。
赵雍比他更难,但他有信心磨得母亲松口。半个月后秋收结束,赵雍再一次找到机会和母亲谈话。期间他说到了豫章王和西南节度使的事情,把母亲惊讶的目瞪口呆,怀疑是她编出来骗人的。赵雍叹息,村里消息闭塞,母亲在家也不出去和人唠嗑,这等八卦她的确不知,但赵兰应该知道。
于是赵雍就说:“母亲不信,可以问姐姐,村里这事都传遍了。人家那么大一个王爷和侯爷都可以这样,我和周郡怎么不可以呢。人家家大业大全天下的人都认识,人家也没孩子,现在许多人都在议论,人家也不怕,听说王府还准备大婚宴请客人。”
赵母傻眼了,但见儿子说的信誓旦旦的,她疑惑道:“那么大一个王爷,也这样?皇帝同意,祖宗也同意?”
赵雍细细和母亲解释,当然他不会说是朝廷巴不得呢。反正豫章王和节度使在一起,豫章王肯定不会谋反,而且也不会有子嗣,不会威胁朝廷。他就说两人是真爱,冲破阻力在一起,怎么的怎么的。虽然具体内情他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会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来说,还少不了一翻添油加醋的加深赵婶娘对这件事的接受度和信任度。
说完了后又开始说自己和周郡的事情。赵婶娘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小心思,不过她仍旧没松口。赵雍头枕在赵母膝上,“娘,你就别折磨儿子了。儿子已经好久不敢去找郡哥儿了。”
赵母脸色一沉,“合着,你还埋怨上我了。”
“儿子不敢。”赵雍小心说着,“可是娘,我真的很想你同意,你不要晾着我了,我夜里都睡不着,干活也想着,还害怕您伤心,坏了身体。儿子还没让你享福,是儿子不孝了。”
“郡哥儿是好孩子,我不忍心说他。你这个孽障,害了人家。”赵婶娘说着拍了一下赵雍的头:“你当你想心里好受,能睡得着,你这个孽障,你选了这条路,死不悔改。娘能耐你何?”
赵雍听到这里,心中一喜,母亲的话表露出他已经妥协了,他安耐住喜色,继续趴在母亲膝上,“娘别这样说,不管我如何,都是你的儿子。都是儿子不好,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惹娘不高兴了。”接着又说了许多孝顺的话,又说了他以后的想法,怎么读书,怎么做生意,怎么考学,如何在一起,听着很有计划的样子。
赵婶娘见儿子计划的头头是道,心中不住的叹息,面上却不表示出来。这些日子儿子不好受,她是能见到的,往常生动稳重的儿子,这些日子除了闷头干活就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而且也不敢去找郡哥儿,夜里她起夜几次在窗户下也听到儿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有一次还听到他偷偷在哭。疼在儿身,痛在娘心。赵雍神色奄奄的,吃也吃不多,短短十几日瘦了一大圈,赵兰以为是秋收忙碌导致的,说过后要给她好好补补。只有赵婶娘知道,这是伤了心了。
她想了十几日也想明白了,如今听到赵雍说的什么王爷和侯爷的事情,更加想明白了。她管不了了,也不忍心逼迫自己儿子,又见他计划的头头是道,所幸随他心意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是希望儿子幸福的。于是赵婶娘妥协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别告诉你姐姐。我会找个时机和她说的。郡哥儿也难得,这些日子你们都累坏了。找个日子让他带着几个娃娃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赵雍一听,起身抱住母亲,“娘,你真好。”
第144章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