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像是微微一颤。
于是他朝那道影子走得更近了,鞋底覆过大理石地面,窗帘的缝隙里透出碎屑似的光,寒气透骨,两道被拉长的影子在冰冷的玉石茶几上交错,叠印,幻影中滋生的毒蛇吐出鲜红的信子……
当彼此的距离近得足以听见对方心跳声的时候,在黑云彻底压下之前,他听见了宠物平静的反驳。
“我们的目标一致。”宠物淡淡地抬眼看他,“陆执,我们是同伴。”
“你能提供给我的东西,我已经厌倦了,我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了,每天都是重复的,我讨厌这种重复。”
“黎嘉年的世界看起来更有趣,他看起来过得很开心……放心,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关系,甚至我还会帮你。”
“我在宴会上听人说,黎嘉年和他的兄弟打过官司,是不是你唯一失败的那一桩案子?”
“会是什么官司?兄弟阋墙,争夺遗产?让我猜个最俗套的剧情——他是私生子,对不对?”
陆执被戳中最深的伤疤,怒气滋长。但宠物懂得适可而止,在勾起他的怒火后,又熨帖地抚平。
“如果他是私生子,那跟他长得那么相似的我,说不定也只是另一个私生子而已,黎嘉年自己或许都这么想,所以不用担心。”
宠物的语调平淡,屋外响起遥远的汽车马达声。
“我会保守好我们的秘密,希望你也是。你想要黎嘉年,我想要走进他生活着的世界看一看,仅此而已,我们是同伴,陆执。”
在这番令他难以置信的独白之后,陆执沉默了很久,只冷冷地吐出一句:“离他远一点,他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宠物朝他笑了:“我和你看到的也不一样。”
清亮的眼睛里淌过斑斓笑意。
陆执内心那片磅礴的黑暗奇异般地沉了下去,倏地消失不见。
他有些恍惚地想,这一刻的替代品跟黎嘉年真的很像。
像到他几乎要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良久,这片沉凝的空间内响起突兀的门铃声。
运画的工人来了。
当庭院大门开启,他们一路穿过花园,小心地搬着画走进屋里的时候,在这昏暗阴冷的气氛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情绪强烈的暗红天际与破碎深海,就这样被固定在了别墅的客厅里。
“无论是你买下,还是送给我,它都会来到同一个地方。”
宠物起身上楼,准备去休息。
“这足以证明,我们是同一边的。晚安。”
话音渐渐消散,陆执站在原地,凝望着这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手上的油画,久久没有动作。
长夜难眠,日升月落。
清晨,穿梭在树梢间的鸟鸣百啭千声。
段殊依然没有按时起床,他换了一件新的白色衬衣下楼,面色如常。
陆执早已离开,女佣收拾好了餐厅,洁净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点心盒,蝴蝶结与丝带,崭新的卡片:红丝绒蛋糕,祝您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