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的天空,熟褐的大地,尽情涂抹的色块里蔓延着彻底的黑,像一条条流动带毒的丝线,所有颜色都朝着中央挤压,最终陡然消弭于那道纯净的留白。
他没有直接画黎嘉年,而是画了他周围的世界,然后在中央,留出了一道纯白的人影,踽踽独行,突兀地撞进观看者的眼睛。
黎嘉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你猜对了,我也猜对了,你真的很有天分。”
“不过,还少了一点。”
与此同时,他从段殊身旁的工作台上捡起一管饱满的钛白,挤进调色板,然后挑了一只干净的画笔,塞进段殊的手里。
“照理来说,现在还不能叠色,画面会变得很脏。”黎嘉年站得很近,俯身握住了段殊的手,“但是,我喜欢这种未知的混乱。”
两只手一起执着画笔,蘸起覆盖力极强的钛白色,毫不犹豫地画下了第一笔。
纯白的笔尖被染上红与黑,空白人影的旁边,出现了另一抹复杂的白。
淡淡的颜料气味在鼻腔弥漫。
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吹过白纱帘,吹过交缠的身影,也吹过隐秘的门缝中,奉命监视的芳姨蹑手蹑脚拍下的照片。
这阵风在明亮的屋子里盘旋,吸纳了碰撞的颜色,低低的话语,柔软的衣角,仓促步伐掀起的尘埃,它越来越大,卷起时间与杂音,极近处是鲜活同步的心跳,不远处的邻居家里则传来什么东西轰然落地的破碎声。
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溺于黄昏。
黎嘉年一直在画室待到傍晚才离开。
屋外的汽车马达声渐渐远去,片刻后,另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段殊闻声下楼,才到楼梯拐角处,就看见了那个快步走来的身影。
满面寒霜的陆执回到了他真正的家,手上缠着还在渗血的绷带。
酝酿了半日的飓风追到这里,目光交错中,气氛暗潮涌动。
但这一次,他们的位置彻底交换了。
“你的手上有伤口。”站在楼梯上的段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为什么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