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风,吹得黄沙漫漫,扬起的沙尘不时漫过前挡风玻璃。
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勘路车像一座渺小的山丘,在酷暑下的金色沙粒中向前移动。
对照着组委会提供的官方路书,段殊手握方向盘行驶在规定的赛道上,他身边的齐宴则拿着自己的记录本和笔,时不时抬头确认前方的路况,然后快速地写着什么。
今天只是勘路,气氛还算松弛,没有像正式比赛那样紧张。
虽然组委会方面会下发正式的路书,但里面的标注不够简明易懂,很少会有选手直接用它来领航,通常都会在勘路过程中以自己习惯的方式,做一份外人大概率看不懂的手绘路书。
而勘路这一天,通常是领航员最难受的时候。因为他们要一边低头记录,一边抬头确认外面的环境,视线时不时地上下交替,会导致人产生眩晕感。
况且今天段殊和齐宴直接搭凌晨的飞机过来,到达后稍作休息就开着勘路车入场了,本就舟车劳顿,现在又一路奔波,更容易身体不适。
车速不快,段殊并没有全副武装,没了头盔的阻挡,他常常转头确认齐宴的情况。
齐宴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的脸色看起来跟平时一样,隐约有一些苍白,在漫天黄沙中更像是一种错觉。
段殊心下了然,放慢了车速,顺便将路况报给他听,减少他抬头的频率。
“前面八十米左右是右拐,弯度四。”
车载录像持续地记录着前方的景象,如果途中有不小心遗漏的地方,回去后还可以核对检查。
齐宴听着他的声音,眼眸里流泻出一丝柔和,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突兀地打断了。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喇叭声。
段殊往车窗外看去,后方的八号勘路车追了上来,由于出发勘路没有时间间隔,再加上大家都不追求速度,所以在赛道上遇见是常有的事。
这阵尖锐又刺耳的喇叭声,不像是意外手滑,似乎是在跟他们打招呼。
段殊有些错愕,故事里的他只参加过一次正式拉力赛,交际不广,还没有到参赛时常常会遇见老对手的程度。
倒是齐宴往倒车镜里看了一眼,眉毛微蹙,言简意赅道:“不用理他。”
闻言,段殊没有多问,脚下的油门丝毫没有停顿,仍以原来的速度向前行驶着。
后面的车见他们不理会,索性加速追了上来,与他们并驾齐驱。
八号勘路车位于段殊他们的右侧,此时摇下了车窗,露出驾驶座上的车手黝黑的面庞,看起来笑容满面:“我还以为是同名呢,在登记簿上看到了,原来真是你啊,齐宴。”
与他相隔不到一米的齐宴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打算做回应,段殊略显担心地望过去。
八号车手显然也看到了段殊,啧啧称奇道:“带了个新面孔啊,怎么,现在又能撑得住了?是不是去看心理医生了?不过这次怎么不跟搭档换位置……”
充满恶意的话语,透过坚实的玻璃车窗飘进来。
现在轮到段殊皱起眉毛了。
他不想再听这个陌生人废话下去。
在其他人都没能预料到的时候,段殊重重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喂了毫无防备的八号车手一嘴沙子,然后扬长而去。
片刻寂静后,后方传来隐隐的骂声,很快被沙粒淹没。
齐宴惊讶地望向段殊。
甩掉了碍眼的陌生人之后,段殊重新调整速度,一本正经道:“你让我不用理他的。”
齐宴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嗯,很精彩的拐弯。”
从温佑斓那里知道的新闻报道,和从八号车手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都指向齐宴不愿主动提起的过去,段殊再一次被提示了这段往事,但他始终没有开口问齐宴。
他只是回想着刚才瞥见的八号车手吃了满嘴沙子的嫌恶表情,心情不自觉地便明朗起来,手指愉悦地敲击着皮质的方向盘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