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近午时,醒来先开笼放鸽。嗯昂跟着鸟溜惯了,这会儿见鸽子已然没影,自己还在家里拴着,便又蹦又叫地闹腾。宋微半夜着了凉,正头昏脑胀,被它闹得受不了,只得打起精神先给两头畜生弄点吃的,暂且安抚下来。他一只手被瓷片扎破使不上力,单手干活十分不便,平日很轻松的活计干出满头汗。
好不容易伺候驴跟马吃了饭,自己却毫无胃口,准备还回房睡一觉,晚上去母亲那里撒个娇,混点好吃好喝好药。才躺下,就听见有人拍院门。他懒得去应,抱着枕头装没听见。然而来人锲而不舍,院门拍得响声震天,伴随着高声叫嚷:“妙之!妙之!你开开门,我来看你来了!”
正是薛三那挨千刀的杀才。
宋微实在不想起身,听见这把嗓音,知道没法善了,阴寒着脸色,慢腾腾出去开门。
薛璄见没人答应,不禁又紧张又焦虑,喊得声音都变了调:“妙之,你开门哪!让我瞧瞧你,好不好……”
原来他一夜快活,云里雾里,醒来后看见到处都是血,整个人都懵了。等到反应过来,着急忙慌连滚带爬就要往蕃坊跑。还是翁寰拼命拖住,叫他先换身衣裳,否则铁定让人以为薛三郎杀了人。
薛璄这番鬼哭狼嚎,嚷得左邻右舍过往路人纷纷围观。
宋微霍地拉开门,往外头扫一眼,冲薛璄吐出冷冰冰两个字:“进来。”
薛三郎如蒙圣旨,也不管后头的跟班,低头哈腰飞快地蹿进院子。直起身时,宋微已经把门关好,走到堂屋廊下,斜斜倚在柱子上,双手笼在袖子里,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泠泠地看着他。
薛璄被他看得膝盖一阵阵发软,简直就要抵挡不住跪下去。
“妙之……你……还好么?”
在薛璄眼中,此刻宋微披头散发,嘴唇红肿,眼底泛着淡青,一张脸却是煞白;因为才从床上起来,只穿了身白色丝麻衫裤,比平日不知单薄憔悴多少。他认定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心痛又愧疚,不知说什么好。想要上前抱抱他,被那冷厉的眼风一扫,便吓得抬不动腿。呆站半晌,才道:“妙之,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想……都是翁寰那下流胚……”
宋微哧地冷笑:“如此还真是委屈薛三公子了。”
薛璄连连摇头:“妙之,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
他觉得应该把宋微接到薛府好生休养,然而家有严父慈母,还有个不省心的妹妹,不可能做得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置个庄子送给宋微,可惜自己即刻就要动身上京,眼下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心想只能多留些钱,叮嘱一干弟兄常帮衬着点儿,武举回来再做打算。
“妙之,你放心,我薛璄定然不会负你。你等我回来……”
宋微这才意识到薛三误会了什么。他张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误会还真不好解除,关键是,解除了比不解除貌似后果更麻烦。就在他犹豫的当儿,薛璄已经啰哩啰嗦表了一大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