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远也笑。
这几日,便一直照着沈辞的线路在走,从早前一直被撵,忽然打了一场伏击,随行的八九百人忽然来了气势,也不似早前无头苍蝇一般,被人撵得到处乱窜。
刘子君是谋臣,在这些事情的经验上,始终比不过在战场的沈辞。
今日迂回,明日设伏,后日再跑,原本说得拖上三日,眼下拖了四五日有了。
沈辞也慢慢觉得,陈修远待他的态度仿佛不如早前疏远客套。
称呼也从沈将军到了沈辞。
到第五日上,沈辞看着地图,略微有些担心,“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后面这两日太顺畅了些……”
陈修远笑,“怎么,行军打仗太顺畅了不习惯?”
如今两人也算是熟悉了,沈辞摇头,跟着笑起来,“不是,只是觉得谭光思不像这样的人,我同他一道在立城边关待过,他很聪明,前两日被我们摆了一道,中间两日就会复盘,再后两日应当会有所行动,这是我认识的谭光思……”
陈修远环臂,“还是不放心?”
沈辞颔首。
陈修远继续道,“我让人打探打探。”
沈辞应好。
到第六日上头,沈辞勉强能下马车行走了,但是握佩刀还是吃力。
小五看着他,就怕他勉强乱来。
陈修远上前,沈辞问,“有消息了吗?”
陈修远摇头,“怕是你多虑了?”
沈辞叹道,“多虑倒是更好。”
陈修远也笑,“陈翎应当到了吧,这都几日了……”
言辞间,刘子君匆匆前来,“遭了!出事了,王爷,沈将军,这次谭光思带了将近四千驻军直奔这里来,中途一丝风声都没有啊!”
陈修远和沈辞都不由皱起了眉。
一两千人可以一拼,四千人打不过。
“地形图!”沈辞唤了声。
薛超上前递给沈辞,沈辞看了稍许,“他一早就发现我们踪迹了,是特意麻痹我们视听,今晨等我们行至这处,这里地势险峻,很难逃出,这次谭光思是有备而来,打不了,赶紧走!”
陈修远声音中也跟着紧张了几分,“应当是前一阵被我们牵着鼻子走,眼下没耐性了,这个时候还能抽掉四千兵力,是一定要抓到我们,此事不好办,要赶紧往东,不能再掩人耳目了。”
陈修远朝刘子君吩咐一声,“让所有准备离开,快!”
只是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动身,“嗖”得一声箭矢射过,就射在一侧的马车上。
“是强弩!”薛超认出。
“追来了!”沈辞环顾四周,四周都有马蹄回响和扬沙,“谭光思是带过兵的人,能来得这么快,我们应当被包围了!”
周围大骇!
“都上马,往东边去!”沈辞吩咐。
陆续有箭矢射过来,如箭雨一般,不少人在箭雨中倒下。
陈修远骇然,沈辞说中了,对方是将他们围住了,是要瓮中捉鳖!
阿念一直跟着小五。
“小五,薛超上马!”沈辞说完,两人嗖的两声翻身跃上,沈辞将身侧的阿念抱到小五怀中。
“将军!”小五惊住!
沈辞道,“你们两个直接带殿下上马离开,不要停,往聊城以东去。这里有人可以暂时拦下追兵,你们不停是有机会能逃脱的,东边有缺口,带突围!”
“可是将军你!”薛超听出旁的端倪。
沈辞沉声道,“对方一定认为殿下会跟着我和敬平王,我们两人走不了,你们两人可以,这是军令!将殿下带到安稳的地方。”
薛超和小五两人咬牙。
沈辞没再看向他二人,而是朝阿念道,“阿念,小五和薛超会带你去陛下,之前怎么说的?”
阿念咬唇,“不哭,不怕。”
沈辞笑了笑,“男子汉要勇敢,还记得吗?”
阿念拼命点头。
沈辞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草编蚱蜢,交到阿念手中,“这个给陛下,告诉陛下,这是我给他的。”
阿念点头。
沈辞头一回,紧紧拥了拥他,“做个男子汉,跟进小五。”
阿念忍住没哭。
“现在就走!”沈辞喊了一声。
军令如山,薛超和小五带了五十余人当即离开,阿念同小五共乘,小五将阿念护在怀中,拼命打马前去,身后是嗖嗖箭雨,后面的侍卫掩护。
沈辞目送这几骑消失在眼前,才握起了身边的佩刀。
陈修远看他,紧张道,“沈辞,你还动得了吗?”
话音刚落已经兵戎相见,沈辞看向陈修远,“未必没有活路,带兵的是谭光思,擒贼擒王。”
陈修远会意。
周围厮杀已近白日化,边杀边退。
远远的,谭光思到处没有找到陈翎,其实基本已经确认陈翎不在此处,正有些狂躁,便认出沈辞和陈修远来。
沈辞才杀了娄驰,陈修远又才摆了谭光思一道,在谭光思眼中,见他二人犹如见猎物。
沈辞朝一侧的陈修远道,“他会跟来杀我们两人,你让人准备。”
陈修远身边总有精锐,“好!”
沈辞拔刀,早前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拔刀还是吃力,不说和谭光思交手,连谭光思近身都难。
谭光思是谭进的孙子,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一个,这里能对付他的人没几个,只能出其不意,机会只有一次。
周遭的箭矢都在谭光思上前的时候停了,谭光思是要手刃他们两人。
沈辞不断退后,谭光思不断上前。
中途也不断有侍卫上前阻拦,但都被谭光思和周遭的驻军斩杀,沈辞额头也冒出涔涔冷汗,目光不由瞥向陈修远。
陈修远额头也都是豆大的汗珠。
谭光思不好对付。
就一次机会!
眼看着谭光思临到沈辞跟前,瞬间,埋伏在周遭的十余个侍卫暴起,陈修远一颗心都要跃出嗓子眼儿,目光死死盯向谭光思。
但谭光思并未朝沈辞去,而是忽然转向陈修远,十余个侍卫扑空!
陈修远身边已经无人,刘子君大骇。
谭光思的佩刀已斩向陈修远,陈修远拔剑也挡不住谭光思这一刀,近处只有沈辞,是沈辞扑向谭光思,将他按倒一处。
但沈辞有伤在,伤口瞬间撕裂,却也没力气同谭光思厮杀在一处,当即被谭光思翻身按倒在地,佩刀直逼向下,贴近沈辞喉间。
“沈辞!”陈修远上前,但周围有谭光思的侍卫在,根本近前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又见一记强弩射过,将谭光思手中佩刀连带着谭光思一道带翻了出去。
周围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传来,似是不计其数,因得方才激烈的打斗并未仔细察觉,但眼下,临到近处,才觉这马蹄声,声震盖天。
陈修远起身,远远看到逼近的都是身着紫衣与铠甲的士兵,牢牢将周遭围住。
说是士兵,是因为既不是禁军,也不是驻军,他不曾见过。
人影渐渐临近,陈修远认出为首的人——曲边盈?
陈修远意外。
谭光思险些被方才的强弩射伤,但也被这一记强弩带得翻出去,整个人也极其狼狈。
沈辞就在跟前,但他眼下也不能再上前,再上前,方才的强弩就能将他射穿不说,眼下这些马背上的人动辄也能将他射成马蜂窝。
沈辞但见周遭都停下,也看见周围身着紫衣和铠甲的侍卫,同陈修远想的一样,沈辞也意识到不是禁军,也不是驻军……
沈辞撑着佩刀勉强坐起,不知来的是何人。
但转身时,见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帘栊撩起,露出一袭靛青色的龙袍身影,“动朕的人,问过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