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离开湖州城的那日,平京城的定国公府中,聂衡之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他昏迷了整整三日。
卫长意在忙着善后金吾卫出城的事,仲北和辛嬷嬷等人守着他,见他醒来不住地抹泪。
一双空洞黑黝黝的的凤眸漫无目的地扫了一遍,他扯了扯嘴角微带嘲讽,嗓音嘶哑,“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
“世子,太医替您看过身体,今日您若是还醒不来,恐怕永远都醒不来了。”仲北眼泪汪汪,他没敢告诉世子顾太医还说,即便世子平安醒来了,这么三番两次的折腾,世子的身体以后每逢阴雨天气也会酸痛难忍,永远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醒不来?”聂衡之低低笑了一声,愈加消瘦的面容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盼着本世子死的人那么多,我要是醒不来岂不是有很多人开心痛快?”
现在,就连季初也盼着他死,天下之大还有谁盼着他安好,盼着他开心,盼着他一生无忧呢?
事实上,他也不正是死过一遍了吗?甚至今日和上辈子相比连支撑他的微光也没了,重生归来,聂衡之第一次觉得,十分无趣。
上天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不过是为了让他遭受更多的打击,永远深陷在泥沼里面。
“世子,公爷得知您出府的事雷霆大怒,派人将鸣翠阁给封起来了,吩咐府中所有人永远不得提起夫人。”辛嬷嬷看着往日张扬的世子一副沉闷了无生趣的模样,心中大恸,想了想她如是开口说道。
无论如何,都要激发世子的生趣。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子就这样消沉下去。
旁人只知世子性子别扭喜怒不定,可她看着世子长大,知道世子自幼就被公爷挑剔呵斥被李氏忽视冷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若他不倨傲不尖锐不用一层坚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早就死在了下人的疏忽和漠视中。
李氏那毒妇执掌内宅,府中下人趋炎附势区别对待,东院的日子一开始并不好过。
“定国公府的士人到底还是父亲。”闻言,聂衡之空洞的眼底终于有了些波动,他一点一点地坐起身,面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沉色,“父亲不让任何人提起她,抹去她的存在,本世子偏偏要让这定国公府处处都留着她的痕迹。”
“去,请父亲过来。”聂衡之忽而有些不耐,他拧着眉头想上辈子自己是怎么覆灭定国公府的呢?哦,对了,父亲表面上不偏不倚忠君爱国,背地里不仅暗暗支持大皇子沁王,还愚蠢地放权给聂锦之。聂锦之取代他做了新的定国公世子,却没有能与之匹配的能力,竟然被北地节度使哄骗,上了他的贼船。
北地节度使戴绍野心勃勃,为了逼着朝廷给他银粮尊荣不惜纵容戎部来犯,然后按兵不动坐视甘城被屠了。
数万甘城百姓丧命,戴绍为天下人唾骂,定国公府与他往来一事透露出来,直接被拱上了风口浪尖。
聂衡之看着走进来面带怒色的定国公,慢慢地咧开唇笑了,锐利无比的薄唇往上掀起,映着他深沉漆黑的眸子,令人心中发寒。上辈子是他忍着还未彻底痊愈的伤痛领兵杀了戴绍,戴绍的书房里面有书信表明着这个时候他就和聂锦之有往来了。
“父亲,听说您要立聂锦之那个蠢货做世子,我觉得不错,不如今日我就腾出位置给他吧。”
“免得父亲您总是心心念念您的次子委屈,不过,作为交换,还请父亲将属于我生母的所有东西交还给我,总不能让她地下看着她的东西落入了仇人之手。”
迎面,聂衡之就云淡风轻地在定国公的心中投下了一个炸弹。
定国公一时惊住……
季初一行人离开湖州城后路途也不总是那么的顺利,类似于湖州城中的荒谬之事她们又遇上了四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