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低声说:“谁让你……”没说完就红了脸,也低头喝茶。
我看钱眼,“问你了吗?你就说了?”
钱眼厚颜地笑,“我问了她七百遍,她竟然不问我!知音,有空你教教她。”
我微笑,“钱眼,我说了话,你可就更难了。”
钱眼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地问:“知音,你刚才面露伤感,想到什么了?告诉我,我给你帮忙,你为我说好话,行不行?”
我忙抵挡道:“每个人都有过遗憾,钱眼,你别跟我说你从没有过。”
钱眼紧皱了眉,两个手指在下巴上一通狂敲,最后说道:“你别说,我还真有让我一辈子都遗憾的事情。”
杏花都感兴趣了,拿了茶壶给钱眼倒茶,说道:“快讲讲,别说是和钱有关的!”
钱眼摇头,一副讲述遥远往事的模样:“不是和钱有关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小的时候……”
我皱眉,“很久很久以前,你还不小?”
钱眼一瞪我,“知音,我刚要正经些。”
我忙说:“接着讲,我不该打岔。”
钱眼叹息,“那年年关,一户人家开慈善之宴,请乞丐入堂。那不是清汤白粥之食啊,真是有半菜半肉的丸子!我至今依然后悔,没把盘中最后的一个丸子夹在筷子上!”
杏花问道:“为何不夹在筷子上?”
钱眼说:“我筷子上有个丸子了。”
我说:“把那个丸子放嘴里就是了。”
钱眼:“嘴里也有个丸子。”
杏花说:“嚼嚼快咽到喉中嘛!”
钱眼叹道:“喉中也有丸子……“
李伯道:“那胃中呢?”
钱眼:“从嘴到胃,全是丸子了。”
我和杏花都笑了,杏花说道:“贪心!”
钱眼大叹说:“我为此追悔莫及,每到年关都会心中大痛不已。我只好逢年都办一次这样的宴席,请乞丐入席,纯肉的丸子,看他们吃得心满意足,尤其那夹起最后一个丸子的人眼中的喜悦之情,让我多少减了些痛楚,弥补了些我平生之憾。”
我不笑了,侧脸看了钱眼一会儿,说道:“钱眼,我难道看走眼了?”
钱眼恶笑着说:“你肯定看走眼了。但只要我的杏花娘子不看走眼就行。”杏花没出声。
我不再说话,喝了一杯茶。心绪灰暗。钱眼这么小气的人,为了自己的遗憾,能出钱让乞丐快乐,就这一份没有指望回报的施舍,已经超过了我那位给我的种种好处……我不想再想下去,见谢审言没再动他的茶水,就说:“李伯,咱们启程吧。”
钱眼诶了一声,“你忘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