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雁行的袖子在她脸颊轻擦,然后移到唇边,箬竹赶紧别过脸躲开,转移到正经问题上。
“我开玩笑的,那两只溪豸不凶,甚至过分重情了。”
萧雁行不介意她的闪躲,若无其事收回手接上箬竹的话,“不错。凶兽残暴,就像从小在杀戮中苟延残喘活下来的孩子,在生命利益面前,都不会太讲感情。”
“所以你是觉得,方才那两只家伙井不是真的远古溪豸,而是被人饲养出来相似模样的其他兽类?”箬竹道。
萧雁行不置可否。
那就更奇怪了,箬竹摸着下巴,两个人边找出去这片树林的出口,边琢磨。
突然,一道银光从天而降。
“何人擅闯禁地?!”
箬竹脚步微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什么情况,禁地?他们现在脚下踩的这片林子,是缙仙宗禁地?
萧雁行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师姐,是不是那片禁地啊?”
“哪片?”箬竹越发一头雾水,她入缙仙宗半个多月,听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好嘛。
萧雁行往她身边微挪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宗门外石碑上刻着门规中写到的那片,据说历来只有各位长老能进去,其余弟子如果闯入,是要处五百戒鞭之罚的。”
箬竹脑子卡顿了两秒钟,她倒是没萧雁行那么仔细去看过门规,但是那戒鞭,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十下脱皮,百下断骨,三百筋脉寸断,五百人死灯灭。
所以说甚劳子五百戒鞭之罚,其实就是死刑的委婉说法。
看守禁地的长老押着二人往戒堂走,路上,箬竹一遍遍解释,他们当真没想闯禁地,误入此处纯粹是因为在冷泉清修时,被泉底旋涡卷过来的。
可那长老生了张一板一眼的脸,不论箬竹说什么都当听不见,油盐不进。
箬竹泄气地对萧雁行吐槽:“你说,他该不会是个聋子吧?”
萧雁行答非所问:“师姐如果不想守规矩,我可以带师姐逃走。”
箬竹微愣:“逃走去哪里?”
她想的是,就算能逃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啊,包括天琴峰在内都是隶属缙仙宗的,他们能逃到哪里去的。在没有拿到玄血灵果之前,她是不可能离开缙仙宗的。
孰料萧雁行却道:“天涯海角,师姐想去哪儿,我就陪师姐去哪儿。”
像是某种承诺。
没等箬竹反应过来,长老已经带他们走到了戒堂门口,没有情绪地冷声:“聊够了没有?够了就进去领罚。”
“原来不是聋子啊。”箬竹撇嘴嘀咕。
音落,登时有两名戒堂弟子上前欲抓他们入内,比棺材还死寂严肃的神情,和长老如出一辙。
萧雁行抬剑:“谁敢动我师姐试试!”
他手握在剑柄三寸处,用灵力将长剑同样推出三尺,银光在眸底晃过凌厉。不止是那两个欲抓人的戒堂弟子被他震慑住,动作僵硬在半空良晌没动,就连箬竹也愣了愣。
她清楚看见,萧雁行在推剑的刹那,眼底有一丝……杀意。
虽然很浅,但确确实实存在。
好像自从他修炼步入正轨,修为每提升一阶,周身气质就变化一分,变得更疏狂了。
昨日在冷泉,赶走三名偷窥弟子是如此,今日对峙戒堂这两名弟子亦是如此。似乎只要他不愿,不接受的事,就绝没有谁能让他逆来顺受。
“放肆!”长老脸上满是被挑衅的怒容,“你竟敢忤逆门规!”
“井非是想忤逆门规,而是我不允许有人欺负我师姐。”萧雁行依旧没有收剑,“哪怕是长老,也不行。”
“任何人,都不行!”掷地有声。
一字一顿砸在箬竹心头,她万万没想到萧雁行会说出这样的话。偷偷侧目去瞧他,眼瞳浓黑透着不退缩的坚定,少年眉目似乎比初见时硬朗成熟不少,午后阳光沿着他下颔骨曲线绘出男子俊颜的轮廓。
而且不知从何时起,萧雁行似乎长得比她高了。箬竹需得微微仰头,才能直视他。
萧雁行往她身侧走了半步,挡住戒堂弟子看向他们的视线,低头对箬竹道:“师姐别怕。”
箬竹朝他摇了摇头,她没怕,只是心跳突然搏动得有些快,情绪像是春风吹过的湖面,水光荡漾。
“你……你们……”长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指一会儿指着萧雁行,一会儿又指向箬竹半天说不出话。他最终一甩袖子:“来人,去请宗主过来!”
“且慢!”一道清冷女子声音从天而降,“他二人犯了何事,竟劳烦师侄需要请宗主来解决?”
闻声,两名戒堂弟子当即恭敬躬身,就连怒火中烧的长老也暂时收敛了火气:“见过仙尊、师叔。”
来人正是本该在闭关的凌宛秋。
凌宛秋脚底云雾散去,白衣落地:“他二人到底是本尊坐下弟子,师侄不妨先将事情同本尊说说看。”
缙仙宗内谁人不知,凌仙尊待人最是严肃,公事公办。长老像是见着了救星,立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给两人扣上了擅闯禁地、目无门规、以下犯上一系列罪名。
箬竹心里咯噔一下,完球了。
今天这罚大概率是躲不掉了,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要紧的是先前她假扮凌宛秋待萧雁行种种关怀照顾的事儿,凌宛秋本人井不知情。一旦凌宛秋表现出的态度与她先前大相径庭,萧雁行难免不会有所怀疑。
箬竹手指揪着裙摆,说不紧张是假的。
凌宛秋听长老说完后开口:“既如此,本尊就先将他们带回去,各自惩戒。”
“可……”长老犹豫了一瞬,“师叔应当知道,擅闯禁地是宗门内最大的禁忌。宗门亲口下的规矩便是,这五百戒鞭一下不能少。”
光是听他说,箬竹后背就已经止不住泛疼了,却听凌宛秋倏尔低笑了一声:“禁地?”
“呵,师侄且去告诉宗主,本尊对他视如宝贝的禁地没兴趣,乃至整个天琴峰对他的禁地都没兴趣。惩罚擅闯禁地之罪,也不必罚到天琴峰的人身上。”
“至于所谓规矩,早在本尊独居天琴峰那日,宗主就承诺过本尊,天琴峰之人可不受宗门规矩辖制。”
语罢,她淡淡瞥了眼站在旁侧的箬竹和萧雁行:“走了。”
萧雁行这才收了剑,而箬竹目光跟随着凌宛秋的背影,不禁感慨,不愧是第一仙尊,清冷美人。这霸气淋漓的样子,就连她个神仙看了,都忍不住佩服倾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