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加荒谬的猜测骤然窜入箬竹脑中。
风遥和萧雁行做出同样的糕点,不是因为配方相似,或许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以此作为基础,甚至还能顺理成章地解释通,为何她自死后没有半点时间耽搁就来了鬼域。
因为箬竹死在萧雁行身边,就等同于死在了风遥身边,他知道以萧雁行的身份手段没办法救她,所以在她尸首冰冷的瞬间就将她带离灵苍来到鬼域。
许多小细节仿佛在瞬间变得有据可循,比如昨夜九幽地狱中,风遥出掌拍向恶鬼的招式,和身为魔君的萧雁行异曲同工;比如鬼市中风遥并没有离她很近,却敏锐地闻见她身上染了烤包子香气,而萧雁行同样鼻子很灵,总能立马嗅出她衣物上裹挟着不属于她的味道。
灵苍大陆的魔君,与六界鬼域的鬼王。
乍听过于天马行空,箬竹不敢细想。
如果风遥和萧雁行真是同一人,并且从目前来看,他保存有萧雁行全部的记忆,那么景问筠与池惟青是不是也与他有关系?但迄今为止,箬竹还不曾在风遥身上发现他们二人的相似特征。
不知不觉想了一路,箬竹掀帘走进风遥的寝殿,淡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惊得连忙上前:“伤口没包扎吗?”
风遥似在看书,听见她进屋的动静,登时将书册合上塞进被褥中。
他上衫没穿,一条白色纱布从肩膀系到肋骨再经过后背,缠绕了好几圈才将胸口五个窟窿的伤包扎好。至于血腥气,应当是没开窗,气味散不出去所致。
箬竹将药碗递出:“喝药吧,这是我……”她顿了顿把头低下,“我亲自给你熬的,昨晚的事,对不起。”
“昨晚的事?”风遥有些不明所以,接过药碗后问,“你为何要说对不起?”
箬竹摸了摸鼻子,她惯常靠一张嘴胡说八道含混过关,因此甚少真诚地跟人道歉,这会儿难免讪然不好意思。但风遥为她重伤是实打实的,流血也是实打实的,她深呼吸一鼓作气道:
“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太过火太小题大做了。而且后来我想了想,如果当时我没有任性地扭头走掉,就不会因为没拿驱鬼红珠引来恶鬼,你也不会受伤……对不起啊……”
倘若风遥现在能动的话,他定会伸出食指抵在箬竹唇上。奈何手臂牵连着胸口,上半身实在疼得不方便动弹,只能说道:“你没有错,在我这里,也永远不需要道歉。”
“反倒是我那个玩笑不合时宜,在那种情形下,该考虑到你焦虑心情的。至于引来恶鬼,这个和你就更没有关系了,他们设局引我入九幽的目的就是杀我,哪怕没有你,他们也同样会不择手段。所以,你没有错。”
“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将匕首刺进他肺部,让他元气大伤,以我那时候的状态,也许很难轻松解决掉那桩麻烦。”
箬竹听他这话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风遥对她的态度,明显比前几日疏离了。
尤其是这一声“谢谢”,仿佛放下身段向她鞠了个躬,同时往后退去小半步。与那个在街头轻佻瞎喊她夫人,心安理得拉住她手的男子,判若两人。
箬竹苦涩扯了扯嘴角:“你就别哄我了,先喝药吧。”
风遥“嗯”了声,端起药碗往嘴边送。他抬手的动作很慢,手臂像是承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微微发颤,连带着碗中乌黑药汁也荡出圈圈涟漪。
箬竹甚至瞥见他额角渗出汗液浸湿鬓发,登时按住了风遥举着药碗的手:“你怎么了?”
“没事。”风遥轻轻摇头,漫不经心道,“只是手有点疼,没什么大事。”
“你嗓子都哑了,还说没事?”箬竹猜也能猜到是怎么个情况。手臂与胸口的血管相通,风遥这一动,虽看上去幅度不大,可实际却是牵连着伤处的。手臂颤抖也好,鬓角流汗也罢,都是过度疼痛之下,身体的应激反应。
箬竹把药碗从他手中夺过,又握了他的手搁回被褥里,略带责怪:“伤口疼还逞能,为什么不直接说。”
“咳咳——”风遥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胸腔剧烈起伏,他轻描淡写,“怕你觉得我又在说谎做戏,我的信用度本就已经很低了,不想再雪上加霜。何况这点疼不是不能忍,自己能做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故意疏离的感觉,让箬竹觉得风遥不仅没原谅她方才的道歉,还耿耿于怀昨晚那番戳人心窝子的话。
她心口堵得慌,一屁股在风遥床榻边坐下:“躺好,我喂你喝药。”
而后手执汤匙搅了搅药汁,舀起一勺直接送到风遥唇边:“张嘴。”
她动作间像是带了股憋屈劲儿,喝药的人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喂药的人就又塞去满满一勺。风遥不禁仰头向后躲了躲,薄唇轻启:“……烫。”
这回倒是直接说出来了,箬竹脸色总算好看些许,之后便喂得温和耐心。每每都先将药吹温了,才伸出汤匙。
只是她在喂药过程中,不禁又想起方才路上那个猜测,悄悄分出余光去瞧风遥的脸,和萧雁行没有半点相似。客观来说,风遥的肤色更莹白细腻些,更别说满头银发在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