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暗暗叹了口气,站起來走出书房,一会儿返回來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块热毛巾。
郝摄辉接过毛巾的时候,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却像深夜绽放的昙花,很难让人准确捕捉到这一刹那的光华。
“这十七年,应该是我们一生中最宝贵的一段光阴吧。”王鹏并不指望郝摄辉來回答自己,他继续以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说:“我们总是说,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却从來沒有想过,时间是永恒的,改变的恰恰是我们自己,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有一样的理想,一样的抱负,一样的善良……十七年过去,我们有沒有问过自己,这些东西,有多少被我们保留下來了。”
郝摄辉终于把脸擦干净,看着王鹏瓮声说:“变的不止是我们自己,环境比我们变得更快,如果我们总是保持不变,我们就会被环境所丢弃,就会成为环境的笑料,那样的情况下,又何谈理想与抱负。”
“不错,环境是在变,可是改变环境的,不正是我们自己吗?”王鹏反问。
郝摄辉沒有回答,低下头拿起茶杯佯装喝茶。
王鹏苦笑道:“我们总能从这个世上找到千千万万的理由來原谅自己,却很难从根本上认识自己由一点点细微量变而起的质变。”
“你能说自己就一点沒变吗?”郝摄辉突然很不甘心地诘问,看着王鹏的目光也变得有点阴狠。
王鹏豁然一笑说:“我也变了,变得不那么鲜明,变得愿意妥协,变得不得不隐忍,不过,有一点我很庆幸,对于最初的理想与抱负,我从來沒有改变,也沒有放下。”
郝摄辉的目光陡然暗下來,声音低低地说:“不要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清高,你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个世界上一尘不染的人就算沒有死绝,只怕也早已为数不多了。”
王鹏的心脏重重地抽搐了一下,目光也不如先前晶亮,他无声地拿起新烧开的水,往茶壶里注入进去,看着水柱在茶叶上溅起晶莹的水珠,眼前竟走马灯似地晃动起纪芳菲和冷冰的眼睛。
王鹏突然之间的恍惚沒有逃过郝摄辉的眼睛,他的双目一下放出光彩來,仿佛找到了一条可以帮他爬出深渊的路,使他整个人都突然亢奋起來。
“也许你在金钱上比许多人都无欲,但那是因为你比我们许多人都早一步富裕起來了,钱在你眼里当然失去足够的诱惑。”郝摄辉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个反击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一试:“但是,你能否认,你沒有一般男人都有的通病吗?当年在梧桐的那个录像事件,要不是有海涛和江秀他们兄妹帮你一把,钱佩佩那个傻女人甘愿一力承担,你的官能做到今天这个份上,老四,我想是不可能的。”
郝摄辉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插在王鹏的心上,当年一桩莫须有的诬陷,此刻竟被郝摄辉当作筹码抛出來,更让王鹏确定那次在雷迪森出现的扫黄场面是郝摄辉有意为之了。
“老三,知道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王鹏放下手里的水壶问。
“什么。”郝摄辉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王鹏笑了笑说:“就是我不在乎的东西恰恰是你最在乎的。”
郝摄辉的眉毛拧成一堆,眼睑垂下來遮住了半个眼睛,看不出他的眼神变化,但王鹏从他不断跳动的眼梢还是看到一种激烈的内心斗争。
“抽根烟吧。”王鹏摸出烟递了过去,然后又打着了打火机,把火送到郝摄辉的面前。
郝摄辉看了王鹏一眼,将香烟的一头伸到火苗上部,嘴巴在烟嘴上吮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