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一片二班同学的叹息抱怨声:“他也太厉害了吧?再这么全面发展下去,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也许是语气太哀怨,苏浅和君临不由相视一笑。
球场上,左桐被兴奋的一班队员举起,好不容易才挣扎脱身。炎辰见左桐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不由取笑道:“别看了,她没来。”左桐避开欧阳丹递来的水,抢了炎辰手上已经喝过的,灌下一口,抬眼却遥遥看见了跳下领奖台的君临。他这才发现刚才对自己说不失望完全是自欺欺人,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好像方才专注于比赛忘记自己已经渴到极点,然后灌水入喉的满足感,又似乎不完全贴切。
君临不知道左桐正在看自己,她无声地对自己说:“炎辰该鄙视我了。”
☆、刘俊
刘真轻轻推开门,看见王芳正坐在小圆凳上,对着垃圾桶捡菜。王芳额前的刘海凌乱地垂着,几缕白发分外打眼。在小时候的刘真眼中,王芳有种难以言喻的明艳的美,像秋日阳光下金色的稻谷那样的美。可她现在才不到四十岁,却比隔壁五十多岁的阿姨还显老。
王芳看见刘真,忙甩开手中的菜,擦了擦围裙,“剩下的你替我捡,我去楼下馆子买你爸爱吃的酱牛肉。如果你弟弟到三刻还不回来,你去他们学校找他回来吃饭。不然你爸下班回来又要生气。”
“妈,你给我钱,我去买吧,顺便去找弟弟。”
“不行!给你钱,你又乱花。还想挨打啊?”王芳拉过刘真,卷起她的裤腿,好几条凝血结痂的鞭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她不由放软了语气:“还疼吗?”
刘真咬紧嘴唇摇摇头。那天刘俊应酬完回家,明显喝醉了,听见刘真小声向王芳要钱,不问青红皂白就用皮带往刘真腿上抽。王芳上前去拉,说孩子要钱是为了买参考书学习,却被刘俊一把推开。王芳的腰撞到桌角,好半天直不起来。刘明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直到刘俊大吼大叫,说自己把侄子当亲儿子养却读不好书,生的赔钱货倒是上了重点高中,将来还得花老子的钱供大学,刘明这才笑不出来了,只一味恶狠狠地瞪刘真。
“你爸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他只是喝醉了。”王芳心疼地轻声道。
刘真很想大声吼回去:他就是故意的!他跟奶奶一样,嫌弃我是个赔钱货。但她只是想想,她不能吼回去,不能惊醒王芳为自己编织的刘俊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梦。刘真不忍心。而且刘真明白王芳跟蒋梦不一样,蒋梦读过书,又是城里人,家庭条件好,离了婚,带着个拖油瓶照样好男人要她;可是王芳不行,王芳没有文化,没有工作,即使她这根藤蔓被砍得生疼,也只能继续攀附在刘俊身上。如果能就此攀附一辈子,已经是王芳的幸运。
刘真轻声恳求道:“妈,您多给我十块钱。明天咱们班规定所有女生都要穿裙子,我得买条袜子遮住腿上的伤。”她本来打算拿着钱先斩后奏,但看来这法子行不通。
王芳轻轻抚了抚刘真腿上结的痂痕,“行!妈这就给你拿钱。”她明白女孩子都爱美,何况这伤疤绝对不能让同学老师看见。
刘真接过纸币紧紧捏在手中,飞快冲下楼去,往小区门口的超市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目标和希望。她跑得太过专注,连擦身而过的刘明也视而不见。直到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之痛,手腕被死死钉在地上,她还是没有将攥着钱的手松开。
“松手!”凶狠的目光配上刘明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使得他身上的戾气更有种无知无谓的残忍。
刘真仰天看见几张流气的面孔遮住了头顶的光,几个染发少年穿着刘明职校的校服,俯身笑得不怀好意。
“你小子细皮嫩肉的一副小白脸相。姐姐却干瘪干瘪的,一点姿色都没有。”“是啊,真倒胃口。”“既然这样,别跟她多废话,拿了钱,咱们走。”
刘真被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围住,心里免不了害怕,只能松了手。
刘明呸了一下,道:“奶奶说了,咱们刘家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根本没你的份。识相的回去就别告状。王芳护着你有什么用,小心大伯再用皮带抽死你!”不就仗着会读几页破书吗,还不是个女人,女人能成什么大事。
等刘明跟那四个小流氓走远了,刘真才勉力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用沾满灰尘的袖口抹了抹脸,想擦掉刘明的口水,手腕却因为动作太狠一阵撕裂般地疼。刘真清楚地知道,她跟刘明生来只能互相憎恨。她明明什么都比刘明优秀,只因为是女孩儿,就要受到奶奶,甚至亲生父亲的轻贱,刘真不服气。
刘真忍着痛,一步一挪上了楼梯。王芳看见刘真吓了一大跳,但眼看刘俊就要下班回家,王芳来不及细问,只数落了刘真几句就匆匆下楼去了。
刘真知道再向王芳要钱是不可能了,而且马上刘俊回来,她更不敢开口,想来想去只能拨通了同桌的电话。同桌是籍贯在外地的借读生,性格内向,跟刘真一样在班里没有什么朋友,两人平时还算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