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家父这病,是不是跟魏举人的病一样?”向然见董先生开了白虎汤,心里着急,却也不好贸然说董先生的诊断不得法,只得旁敲侧击。
董先生在梁家药铺十几年,劳苦功高,又是向然的师傅,向然说话不敢造次。
“都是暑温伏体,晚发剧毒。”董先生点点头,“这种热毒最烈,非大凉之药不能解。白虎汤是最妥帖的方子……”
“可……”向然犹豫了片刻,才道,“可魏举人不太好……”
董先生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每个病家的身子不同。那位魏举人,原本是虚弱,有古语说温病虚甚者死。他自己没那个命,我又有什么法子?老爷却不同。老爷正当年,平素也重养护,不曾阴虚,岂能和魏举人相提并论?”
说罢,他叹了口气,“魏举人还是读圣贤书,也忒不知礼。医生看病,只是疏导解救。有没有活命的机会,还要靠他自己。他自己没那个福气,他的同乡受人蛊惑,还到处说我的不是。”
董先生也很委屈,也没有抱怨半分,只是口吻清淡说出来。
这份涵养,让向然敬重又佩服。
向然跟着董先生学医七八年了,半师半父,他对董先生是很有感情的。
董先生也有过很多令人惊叹的病例。
前几年有位病家,患腹部气痛,三五年到处求医问诊,始终不见效。发作起来,呕吐不止,下腹肿痛,大便不得、小便也不得。十分的难受。
董先生拟了朴厚三物汤,两剂药下腹,病家大小便通畅,气痛缓解;而后又喝药三剂,半年之后复诊,气痛病完全好了。
这是董先生早年比较得意的病例之一。
而后,又有病患痢疾,多少名医不得法,抬到董先生这里。也让董先生治好了。
还有好些,向然一时间数不过来。
想到董先生从前的医术,也是极好的。
况且很多这样的暑病,也让董先生治好了。
怎么一个魏举人,叫让向然对师傅产生了怀疑呢?
董先生靠着梁家吃饭。和梁瑞也是至交。就算这满世上有人都想害梁瑞,董先生也断乎不会。
既然有医术,又不会害人,为什么不能相信?
梁瑞躺在床上,见儿子拿了董先生的方子,沉默良久,颇有轻待董先生之意。就开口道:“拿去抓药,熬好了我喝下去。这十几年,我哪次生病,先生不是药到病除?”
董先生也是梁家众人看病。
梁瑞的脉案。董先生最熟悉的。
向然心里大定,也说服了自己,魏举人的病并非用药的缘故,而是他自己没福气。
向然拿了药方。自己亲自去抓药了。
片刻的功夫,梁瑞病倒的事。就传遍了梁家上下。
梁太太带着大儿媳妇和其他的儿子、女儿,来看梁瑞。
外书房的小里屋,顿时就挤满了人,都挪不动脚。
梁瑞只是发烧,脑子尚且清楚。看着自己家里儿女成群,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将向梁捡回来、父子三人相依为命,最后向梁进宫去了,成全了梁瑞今日的妻儿满堂。
想到这里,梁瑞眼睛不由泛酸,更觉得对不住向梁。
现在,他的小厮扣在顾家,不知道顾瑾之会闹出什么。
到时候,向梁肯定是一番为难。
想到这些,又想起向梁叫人传话给他,吩咐他不要轻举妄动,别得罪了顾家,忍过这一年,以后照样有赚头。
是梁瑞自己目光短浅,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和顾氏一较高下。
结果,就弄成了现在这样。
“出去,都出去!”梁瑞吼道。
妻儿在跟前,想到向梁断子绝孙,又想到自己最近行事,他就越发觉得对不住向梁,一阵心烦意乱。
梁瑞在家里素来说一不二,妻子温顺听话。
他一吼,没人敢留下来,纷纷出去了。
向然很快就抓了药回来,熬好了给父亲喝下去。
喝了药,梁瑞也感觉身子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