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桃姬的嘱咐,跋涉山水将信如约送达。途中辛苦自不必说,直到我见到了那个男人,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桃姬不允许我看他第三眼。”
决素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桃姬的美貌已是造化所能造出的最为灵秀之物,直到我看见那个男人,我才知道我错了。桃姬的美清丽冶艳,如轻云蔽月,弱质芙蕖曳然于渌波;而那个男人的姿容却是俊逸巍峨,如春松华茂,翩翩惊鸿遨游于碧空。唉!哪怕桃姬不反复叮嘱我,我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的。见到这样的人,我才知什么叫做自惭形秽!那男子一见到那信上图腾,便粲然而笑,脱口道:‘我那个鬼灵精怪的妹妹,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沈遇竹一震,决素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遇竹,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沈遇竹迟疑道:“二十七年前……褒国公主引诱同胞兄长秽乱宫闱,事发后被褒君放逐到了南方。后来齐桓公南下讨伐荆楚,返回途中在汉水遇见了那个公主,一时惊为天人,力排众议将她迎娶回宫,立为最后一任夫人,赐名‘姿硕’。决素,你指的是便是这件事?”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越过重重屏风帘幕,望向此时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省的雒易,低声道:“决素,你是不是想说……我这位朋友的面貌,和当年的姿硕夫人 如出一辙?”
决素神情奇异地摇了摇头。
沈遇竹不明所以,却见她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
“他更像的是那个……我只看过两眼的男人。”
第44章
在昏迷的间隙,雒易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映目而来,一片颠倒昏茫,遥远的谈笑声断断续续地飘送过来,教人一时难以辨别身处何处。他转过头看到身侧伏着一团黑影,空洞地望着对方很久,又转回脸,撑臂试图坐起身来 然而手臂缚了绷带,骤然使不上劲,猝然撞在榻上,发出突兀的一声巨响。
伏在榻边小憩的沈遇竹下意识抬起头来,一伸手扶住了雒易。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霎时尴尬异常。所幸二人各有一套矫情镇物的方法。沈遇竹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要喝水么?”不等回应,端过案上一只碗便塞进他手内。
“……”雒易盯着手中金澄澄一碗菜籽油灯,伸手原样放回案上。沈遇竹摸了摸鼻尖,取出温在食盒内的汤药递了上去,默默站起身坐到一旁,低着头拨弄着自己垂落的袍带,良久轻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雒易将空碗放回床头,淡淡道:“托你的福,死不了。”
沈遇竹道:“你一定很记恨我。”他顿了一顿,轻声笑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在我根本没得罪你的时候,你便已经那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厌憎我,如今我当真……对你做了坏事,你还能怎样发火,我却是想象不出了。”
雒易一语不发。他本就是腹有城府之人,又因为生着病反应迟缓,看上去愈发地高深莫测。沈遇竹发现自己简直有些怯意,停了一会儿,垂眸道:“有句话或许毫无意义,不过,我还是想说,那时我……那不是我的本意。在内心深处,我根本不愿意伤害任何人。”
雒易微微哂笑道:“哪怕是我?”
沈遇竹抬起眼,望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