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竹莞尔一笑,又道:“再说乱晋之策,师兄正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能真正颠覆晋君之位,甚至让这个疆土广袤势力强盛的帝国自内部崩析,重新演化成另一种格局。如此一来,郑国不但可以瞬间消解来自晋国的威胁,若师兄有足够的手腕,甚至可以在乘势在乱局之中分一杯羹……”
公孙卓心随他的思路,不自觉频频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蹙眉道:“等等 我怎么觉得你归根结底,实则是在教唆我赶紧去讨好你那个……那个 ‘闺中密友’啊?”
沈遇竹忍俊不禁,将手中花枝一掷在沙盘中央。公孙卓心慢慢踱步,将他所献之计在心中反复思量,愈发觉得颇有可为之处。然而,有一件事他必须明白。
他转向沈遇竹,又道:“师弟,若我当真依此计行事,你又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依旧是‘君子远疱厨’?抑或是,这次你终于要亲操鸾刀、置身其中?”
沈遇竹还未开口,却见公孙卓心的脸色骤然一变,这才察觉到自己口鼻涌起一股温热,还不及伸手一探,便是猝不及防一阵强烈的耳鸣心悸,霎时天旋地转,若非公孙卓心及时搀住,几乎眩晕跌倒。他紧紧捂住口鼻,但觉呼吸骤窒,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四肢酸麻,几乎丧失了控制这幅躯壳的能力,盾
只能任凭温热鲜血顺着喉管鼻腔汩汩奔涌。似乎有什么在胸臆腹腔之内疯狂冲撞,撕扯五脏六腑一并扭曲痉挛起来。
公孙卓心急忙扶他坐下。沈遇竹深吸几口气,终于稳住了呼吸,绀青到骇人的面庞也开始渐渐恢复平素的神色。
他伸手慢慢拭去面上血污汗渍,强忍虚弱,抬眼对满面惊惶的公孙卓心笑道:“这毒发作起来不太体面,让师兄受惊了。”
公孙卓心忧急道:“我这便让宫内的医工 ”
沈遇竹摇头道:“不必多劳。”他垂眸凝视着掌中半涸的血痕,慢慢道:“我自通歧黄,心里早有定数。”
公孙卓心一时不知如何劝慰,心中一动,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难道,你布置的这一局、乃至执意劝我和雒氏结成同盟,也正是因为料到了自己……?”
沈遇竹温煦一笑:“时间紧迫,我能做的很有限。若能为人铺平一点前路,也算不枉了。”
他这幅若无其事的态度,更比哀戚自怜的姿态更叫公孙卓心难过。他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道:“这件事,你和他说了没有?”
沈遇竹反问了一句:“于事何补?”
公孙卓心凝视着他,道:“遇竹,很多事情,不是因为有所补益才会去做的 就像你这番布置,对你自己,又有何补益?”
他见沈遇竹沉默不语,愈发加重了语气:“遇竹,死生亦大矣!若真如你所说,已经到了那般关头……有些话你不说,有些事你不做,恐怕会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