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枣红马原地踯躅几步,不耐烦地朝雒易喷出一股浊热鼻息。雒易纹丝不动良久,终于露出一个无可指摘的笑容,往后退了两步。红马仰脖发出一声得意的嘶叫,撒开四蹄拉着马车绝尘而去,自把雒易一人晾在扬起的漫天尘沙里。
三天了。
雒易还记得沈遇竹当日抵着他的额头,红着脸地说“稍后我去找你”,撩得他心旌摇曳,当夜便在房内秉烛通宵达旦以待,直等到鸡鸣时分,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耍了。
足足三日,除了公孙卓心派遣的名医侍从抱着各式各样的珍稀药材、一日三餐地往他房内跑,沈遇竹竟是一次也没有上门来看过他 亏得他还能够笑得若无其事请他让一让路!
此人无耻之尤。雒易阴沉沉地想。
直到天边晓月初升,无耻之尤沈遇竹才披星戴月而归。他迈过长廊,经过雒易栖身的庭院,举目望见卧房内漆黑一片,心知对方已然安歇。便心无旁骛在庭内静静站了一会儿。石阶下生着一丛雪白的夜兰香,趁着这四顾无人的深夜,幽幽地散发着不欲人知的芬芳。沈遇竹抿唇一笑,慢慢自廊下走了。
回到房内,又在灯下对筹划做几番推敲,对即将发出的信函做几番斟酌。自从齐国太后的 死里逃生后,他才顿悟师父临终之前那句遗言的真正意义。
“谁能料到,‘委蛇’所指的竟是那般……”
沈遇竹自言自语,信手提笔,在纸上描绘那副昭示一切的图腾。草草几笔,勾勒出一对人身,又绘蛇尾逶迤交缠,绘日月以合易,绘星盘以列纵横,绘规矩以中绳墨,绘月中金蟾、日中祥鸟……谜底已昭然若揭,但应如何调动全局,才足以扳回这一城?
他托颔沉思良久,移目到画像中的人像之上,忍不住又提起笔来,为画中人添上一袭鬈曲丰盈的漆黑长发。左右看看,忍俊不禁,索性伏在案上,全神贯注、一笔一划地描画起来。
会当此时,却听房门戛然一声,竟是雒易推门昂然而入!沈遇竹惊得魂飞魄散,一把抓起纸差点没吞进嘴里。
雒易停住脚步,望着他惊魂不定的模样,狐疑地挑了挑眉。
沈遇竹面红耳赤,憋出一句:“你……怎么不敲门?”
雒易哑然失笑,懒懒道:“我看你也没在箕踞而坐*啊!”
他往前迈出一步,却见沈遇竹愈发如临大敌,攥着案上一页纸不肯撤手。雒易眼眸一转,泰然自若地反问道:“军务机密?”
沈遇竹知道他误解,暗自松了一口气。索性顺水推舟,当着他的面将画叠起,递到烛火之上点燃,一面笑道:“自然是绝密。”他垂下眸子,轻笑道:“若事有泄露,我此生休矣。”
雒易若无其事地应道:“原来如此。”不动声色地踱步到棋枰旁,挟起一枚棋子,出手如风般掷去,“刷”地打熄了烛火。沈遇竹还未反应过来,手中未燃尽的画已被一把夺了过去!雒易将纸抖将开来,一面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何等机密,让你这样沉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