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竹心内一阵涩然,俯下脸贴近他耳畔,低柔地哄劝道:“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他已然逃不开了。
温煦的允诺反复传入耳内。梦魇中的雒易似乎听见了,紧蹙的眉头稍稍平缓了些,手指却无论如何不肯松开。沈遇竹估摸着军医即将到来,索性将衣袍褪下留在他身边,这才脱身出来。
他走出营帐,敷衍支开了跟上来的亲卫们,独自在寒夜中徘徊踯躅。
明朗的月色将他的心绪照映得纤毫毕现。不错,他早就明白,他不是雒易那般暴戾恣睢之流,并不能从凌虐他人的过程中获得什么快感 何况被伤害的人是雒易。他一声不吭,逆来顺受地捱过酷刑,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仍旧棱角分明、本性不改 会懊悔的人只有自己!
寒冬的朔风张狂地肆虐着,沈遇竹却浑然未觉,唯独雒易的一句话却能让他坠入冰窖,又能教他热血沸腾。雒易是否知道他已经对他这样重要 成为他喜怒哀乐的源泉,成为他无所挂碍的尘世中唯一的羁缚?或许他根本心知肚明,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拿捏他!而他沈遇竹对于雒易又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介侍从?供他实现野心的一枚棋子?
他倒宁愿是这样!沈遇竹又岂是任由他人无底线践踏蹂躏的角色?若真如此,他大可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而不带一丝眷恋 可偏偏,雒易又在他面前流露出那一点唯他可见的疯狂,唯他可见的缱绻,唯他可见的脆弱……教他明白,他在雒易心中已然是独一无二。这个精明、自私、冷酷的混账。他爱他,可他的爱不过尔尔。然而,便是这一点菲薄的情意,竟也足够让他这样牵肠挂心,优柔寡断……
他轻叹一声,仰头望向高悬的星斗。天幕明净,繁星熠熠,正如神明注目人间的眼眸,哂笑着俯瞰这颠倒纷乱的芸芸众生。
第75章 冬雷震震(上)
公开的说辞是,将军连日领兵奋战,偶染卸甲风寒,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齐军士气正盛,几乎没有人对此产生怀疑。何况例行的军务会议仍在照常召开,据与会的军士所说,将军精神健旺,谈吐自如,想必经由三五日修养,便可复原如初。
“三五日不够。”
这日沈遇竹与雒易独处主帐之中,简洁地说,“为尽可能提升效能,我至少需要七日调整原来的配方。”
雒易自兵书上抬起眼睛,淡淡道:“是当真需要提升效能,还是你在蓄意拖延?”
沈遇竹转过脸来对他一笑,道:“拖延?你当真以为自己的皮肉风光,教我那么流连忘返吗?”
雒易淡淡道:“我等不起太久。你务必加快进度。只要是研制雷火所需的人手物资,但凡开口,无有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