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咒文是佐知子自我诅咒、将自己灵魂扭曲后的化身,在过去,她无法说话、交谈、出现,只能够无声的存在着。
失去理智前的卯生虽然不知道咒文的作用,但因为清楚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所以绝对不会动手去破坏。
而失去理智后的卯生……虽然充当抑制力的咒文被羂索手中的咒物破坏、一切功能被销毁,但因为佐知子的意识还没完全消散,因此和佐知子紧密联系的咒文仍旧剩下些许微不可见的残迹遗留在卯生后背。
那些随着佐知子越发摇摇欲坠的灵魂而越来越淡的咒文残迹……恰好是卯生「魔眼」的视觉盲区。
也正因为如此,她残留的灵魂和意识才没有被失控的卯生凭借本能解决掉。
这位已经陨落的美丽白鹤还有机会做些什么。
而这也是即将被迫消散的她在挣扎之下,选择争取的最后机会。
。
在这漫长的、几乎是普通人一生的岁月里,附着在卯生身上的怨灵渐渐明白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咒女的天赋太强,所以她们自出生开始力量就被封印着、无法使用。并且,只有经历过极度的绝望和痛苦,才能够突破这样的限制、获得一生一次的绝对诅咒。
——这样的交换,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等价”。
咒女一生一次的绝对诅咒,每个见过的人都说无法解除。
但这同时也存在着很微妙的一种矛盾。
无法被解除的咒女之咒,是否能够被另一个咒女的绝对诅咒解除呢?
没人尝试过。
毕竟咒女着实少见,又难以被人辨别。
而且,在极度痛苦和绝望中才能够觉醒的能力……谁会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会为了别人而让出这一生一次的绝对诅咒呢?
所以,咒女之间的诅咒是否会因为彼此的年龄、咒力量等各种因素而受到影响,谁都不知道。
是否会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成功解除?
是否会叠加共存?
还是说,会产生冲突而发生意想不到的其他异变?进行了二度扭曲?
这些都是未知。
但最好的、最简单的、对彼此副作用最小的解咒办法,仍旧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种。
但是,生前已经耗尽了一切的佐知子,灵魂已经几乎没有力量了。
自1958年事件开始,以咒文形式陪同在孩子身边的佐知子,就一直在思考着弥补的办法。
她想不出来,因此在痛苦,因此和她孩子一样在自我惩罚。
卯生每天都在为自己的母亲祈祷,为他曾经失控杀害的无辜灵魂祈祷,然后不间断的自我厌恶着。
而佐知子则是每天为自己的孩子祈祷,为被她无意识扭曲、以至于亲手杀死亲朋的可怜孩子祈祷,然后……同样不间断的自我厌恶着。
他们母子俩真的是像极了。
08年末,颓丧的卯生在漫长的自我放逐与囚禁的冰冷牢笼中,遇到了主动蹦跶到面前的小太阳。
那也是佐知子在漫长的岁月中心痛到绝望之际的所看见的光。
茶茶也是咒女。
佐知子无法否认自己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底冒出了阴晦的想法。
她是怨灵,痛苦崩溃绝望了数十年的咒女的偏执怨灵。
如果这样的怨灵夺舍了一具咒女的身体,必然能够直接触发身体的天赋。
当然,佐知子也是很弱小的怨灵,稍稍结实一点的灵魂,她都争夺不来。
……偏偏当年的茶茶只是个四岁、比她更弱小的小孩子。
仿佛是天赐给佐知子的挽回过错的机会一样,哪怕那意味着要牺牲一个小孩子。
失魂落魄的佐知子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动手。
她悲戚和杀意中挣扎着,偏执与狠厉在同弥留的良心拔河。
——从咒文形态脱离,然后夺舍,在卯生再度失控时,用另一个咒女的力量解除他身上的扭曲。
昔日被她丈夫阿司和孩子卯生称为高贵白鹤的女人恍恍惚惚、在堕落的边沿彷徨的徘徊,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最后,她却被她自己的孩子那久违的浅淡笑容所制止住。
浑然不知的卯生笑了。
她痛苦了五十年的孩子,因为这样突然出现的小家伙,而露出了笑容。
尽管僵硬又浅淡,却是真真实实的。
连带着卯生死寂又沉重的内心都稍稍轻松了些许。
附着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怨灵缓缓睁大了眼睛,神志似乎清醒了不少。
然后,她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脸,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啜泣。
浑浑噩噩伤痕累累的白鹤夫人再也无法动手了,她为自己感到可耻,她厌恶着那样丑陋的自己。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止步是好是坏。
应该是正确的吧?
从茶茶出现的那一年开始,成为咒灵的卯生总算是再度感受到了幸福。
卯生那充斥着自我惩罚和唾弃的内心、那给自己套上枷锁的无辜罪人,终于能够被阳光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