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谢晋元的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史密斯中校笑了,在和谢晋元地交锋中,他第一次看到谢晋元流露出了个人情绪。 虽然不得以,最后还是亮了他的底牌。 但是他终于找到了谢晋元的弱点。
谢晋元突然抓起了桌子上那个军用饭盒,道:“还要喝茶吗,我再烧点水。 ”
不等史密斯回答,谢晋元就在饭盒里注入了清水。
在火柴擦着的轻响中,十几条蓝色的火苗连同一缕缕黑烟,从煤油炉里冒出来,那只盛满清水的饭盒,不一会就发出了“吱吱”的轻响。
谢晋元没有站起来。 他就蹲在那只煤油炉前面,看着饭盒里的水一点点被烧热,一层层地翻滚,直至最后变成了沸腾的开水。
拎起了那只盛满开水的饭盒,谢晋元扭头看着史密斯中校。 微笑道:“水开了,要不要换点新茶?”
史密斯中校却呆住了,因为手里拎着一只饭盒的谢晋元,嘴角又扬起了那丝淡然的微笑。 他地眼神再一次平静而明亮的让人无法捉摸起来。
史密斯中校在心中狂叫不妙,眼前的这个谢晋元谢中校,竟然在烧水的时候,成功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看着谢晋元那个淡然自若的笑容,说他没有找到解决难题的方法,就连史密斯中校都不会信。
“我都忘了,那些学生冒死赶到四行仓库,是来找我。 想听我训话的。 ”谢晋元微笑道:“训话不敢当,正所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我就和他们一起聊聊天好了。
不知道尊敬的史密斯中校,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促膝谈心?”
当谢晋元和史密斯中校找到那五个学生时,他们正坐在一堆弹药箱里,和受伤的士兵一起往子弹匣和重机枪了弹链上填装子弹。
看到谢晋元和史密斯中校走过来,这五个学生不约而同的一起站了起来。
“都坐下。 不用勉强自己。 ”谢晋元微笑道:“千万不要告诉我。 刚才被炮击了那么久,你们地双腿没有发软。 要知道我第一次上战场上。
对面敌人才用迫击炮对我们这里开了几炮,我就觉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两条腿更象两根软面条似的,在那里颤啊颤的,怎么也绷不直。
如果你们有谁腿没有发软,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那我可真是要自惭形秽,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了。 ”
“哪有的事!”一个看起来胆子最大,也最活跃的学生,一屁股坐到了弹药箱上,他举起了还捏着子弹的右手,叫道:“别说腿软得快站不起来了,您看看我的手,现在还像抽筋似地抖个不停,这颗子弹我都塞了好几分钟了,到现在还没有填进子弹匣里呢!”
“哄……”
不要说是这几个学生和谢晋元,就连附近地士兵中间,也传来了一阵压抑的笑声。 谢晋元只是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和这些学生之间变得融洽起来。
他坐到了一个弹药箱上,伸手拍着身边的位置,道:“那还装什么装的,都坐下,谁经历第一次炮击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说说看,第一次亲身体验了炮击,是什么感觉?尊敬的史密斯中校,你也一起坐下大家聊聊吧。
”
“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定了!”一个学生拍着自己的心口,叫道:“刚才炮声那么密集,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共振得一起爆炸了,别说是腿软,我现在都觉得胸口发闷,脑袋里还嗡嗡作响,如果他们再多炮轰一会,我非得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不可!”
“还好,我在出发前没有多喝水。 ”有一个体形稍胖的学生,慢吞吞的道:“要不然的话,我真的会被吓得尿裤子了。 ”
四周再次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谢晋元问道:“大家都觉得,刚才的炮击很恐怖,和你们想像地完全不同,对吧?”
几个学生一起点头。
“可是刚才他们向四行仓库发射的火炮。 只是三吋口径的平射炮。
”谢晋元对着几个学生比划出了一个小小的宽度,然后继续道:“但是在那些几乎没有什么掩体,也没有什么保护的战场上,我们的士兵,却要遭到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战舰大口径火炮攻击,要遭受轰炸机投下来的重磅炸弹反复轰炸。
很多部队上了战场,连敌人地面都没有见到,就先付出了一半伤亡的代价。 有一些部队。
仅仅是因为在行军的路上,架起了行军灶,浓烟引来了敌人的轰炸机,整旅整旅的被敌人轰炸得全军覆没。
甚至有一个野战医院,仅仅是把伤员用过的绷带清洗干净,晾在外面的树枝上,打算晒干后再次重复利用,就被敌人的侦察机发现。 最终被炸成了一片平地。 ”
几个学生都不笑了,他们静静地聆听着谢晋元的讲述,听着这一个个用鲜血和生命堆砌起来的故事。
“我们调用了七十五万部队,迎击日本二十五万军队,激战了三个月。 在付出了二十五万伤亡的代价后,却只能选择撤退。 ”
谢晋元那双明亮而深隧的双眼,从面前地几个学生脸上逐一掠过,他沉声问道:“我们的部队已经够拼命。
够勇敢,我们的人数更是对方的三倍,还占据了地利与人和,可是我们仍然败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