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秘书,你有事和我说啦。”
“我要见他本人。”
“老总事情多,有事和我讲也一样啦。”
“我是问他一句话,他昨天丢钱了没有?”
“你请稍等!”那秘书急促地说了一句。看样子捂起话筒和谁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便换了男人声音:“我是刘林兴,请问先生贵姓?”王老五清清嗓子说:“你甭问我姓啥。你丢钱了没有?”
“丢了的,丢了的。”刘林兴忙说,“昨天从银行提款,遇见几个老同学,硬拉我去美惠店吃饭。我喝不惯烈酒,就醉了。回来的路上进了一趟厕所,就把钱丢了,后半夜酒醒才发觉……”
王老五说:“你不要说恁些,丢了多少?什么样的包儿,咋个包装法?——你也太不小心了!”“是是是!”刘林兴连声说,“先生,我是太大意了。”忙把钱数,怎么包装,包装纸质料一一仔细说明,末了又问:“先生是不是知道下落?”王老五说:“是我捡到了。怎么送还你?”
刘林兴似乎一下子激动兴奋起来,好一阵子才说:“我可以请问先生贵姓了吗?你在哪儿?我亲自去接您!”
“我是河南王老五。现在就在你楼下电话亭。”
……就这样,落魄潦倒的王老五,顷刻成了刘林兴的座上宾。公司原本上午有个会议的,刘林兴指示暂停。在贵宾室两个人又核对了丢钱情由,王老五把那包钱取出来,双手推到桌面上:“为这钱我一夜没安生,再以后你可要小心些……”说着便起身:“我回城车票作废了,请你帮我个盘缠。”“哪能呢!这钱我失而复得,你拾金不昧道德可敬,我至少谢你十万!”“不是我的,我一分不要。”王老五叹口气,“不瞒你说,在我们乡里,我也曾是有名的‘木耳王’,受过穷,也富过,是我的一百万我也不含糊!”于是,王老五一前一后,将自己十年背时的经历详细谈了,“做生意的丢钱,跟丢了儿子差不多。”我自己难受,也要想到人家不好过。
刘林兴感动得脸发黄,心往下沉,叹息说:“我也是几起几落的人了。前些年政策不稳定,还进过学习班,蹲过班房。唉……知音难觅啊……现在我虽说不穷,生意场上的事谁说得清呢?到有一天我遇上你这样的事,我能不能做到你这样呢?我不一定。但我佩服你,不说钱的事,我们从此交个朋友,是好兄弟!”
两个人谈了又谈,说了又说,各自诉说家庭生意境遇,愈谈愈投机。听王老五说“卖木耳”刘林兴一下子笑了,“全包在我身上,叫经理秘书们去办就是了。”说着就打了几个电话,笑着转脸说:“你在白云宾馆住几天,好好玩玩。今天中午我设家宴,咱们好好喝几杯!我们广州人也有的是豪爽好汉!内子和儿子这会儿已经在路上赶来了。”
说话间门铃响,刘副董事长的夫人笑着进来,王老五忙起身相迎,却一下子愣住了。原来随着进门的还有一个小青年,长的极像自己的儿子!他怔怔地看着那孩子,除了一身学生装,腕上带着手表,个头不是他的“小宝”,那脸盘、眉、眼、神气、吊在嘴角的笑容,都活脱是妈妈的形容模样。还有左颊上一块红痣,有指印那么大。生下小宝时他娘曾笑着说:“这孩子太惹人爱,是观音菩萨用手逗了他一下。”刘林兴见他直着眼看儿子,连寒暄话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笑着说:“这孩子不是我的亲生,十年前我收养下来的。人贩子叫公安局抓了,几个孩子公安局没法养,内人不能生育,我就认领了,他聪明、懂事,就是调皮……那时我也正走背运——”他忽然也是身上一振,颤声说:“老王,别是你丢失的儿子吧?”王老五晕乎乎的,一直眼不错珠盯孩子,连刘林兴的话也听得片片断断,口中喃喃说:“有这么巧的事?有这么巧的事……?”又问刘林兴,“他脑后头发里有没有一块小疤?还有……小肚子上有块猴子样的胎记?有没有的?”刘林兴的妻子三步两步上前拉过小孩,在脑后仔细验了一下,又像哭又像笑地对众人说:“胎记是有的。我不知道脑后还有这块小疤——浩正,浩正!这是你的亲爸爸……”
父子两个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三个大人泪如雨下,小宝也流出了眼泪。
后来怎么样,我给读者一个交代,小宝认了父亲,刘林兴两口也舍不得小宝,两家就认干亲家,小宝仍在广州上学,不过有了两个家,轮番来往着“娱亲”。小宝妈的病也好了,家中债务一举清白偿还,刘林兴夫妇又接老太太来广州治眼疾。王家总归又兴起来,也不必细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