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那目光一射,修久容才要迈开的脚步便钉住了。
“本王怎么能让风王久等呢?所以修将军,你便负责喂饱她吧。”说罢,兰息优雅的转个身,然后不疾不徐的离去。
而被留下的修久容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再抬手摸摸脖颈,触手是一排凹凸的齿痕,再听听那越吹越长的号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噢噢噢……噢噢噢……”远远的嚎声一阵一阵传来,那一剎那,原本一阵迷芒的脸瞬间冷静而镇定。
抬手招来一名风国士兵:“去王帐找六韵大人,请她安置这个……琅华公主,并将那个受伤的姑娘与她安排一帐。”
“是!将军。”士兵答应着。
修久容当下转身疾步飞向教场。
宽广的教场上,无数的士兵矗立,玄甲如墨,银甲如雪,黑与白的鲜明对比,白与黑的分明对垒。黑、白中间的一块空地上,两道人影正缠斗一处,难分难解,而烈日之下,所有人皆全神贯注于场中的两人,眼睛一眨也不眨,舍不得错过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场中比斗的两人乃徐渊与乔谨,两人皆持长剑,你来我往,飞腾跳跃,斗了近半个时辰了,却还是不分胜负。可那精湛的剑术却让所有的士兵看得眼花缭乱,势血沸腾,恨不能自己便是其中一个,有那高超的武艺,有那矫健的身手。
场中两人越斗越勇,毫无罢手之意,出招越来越快,剑光时如匹练,剑锋时如芒刺,时击时绞,冷厉的剑风扫向四周,稍靠得近的士兵不由自主的稍退一步,悄悄的摸摸肌肤上一粒粒的疙瘩。
“啊呵……”随着场中一阵惊赞,那两人竟已从地上斗到空中。
但见半空中两道身影时分时合,时落旗杆,时翔高空,宝剑挥动间,炽芒闪烁,仿如两轮小太阳,炫得人目眩神摇。
“乔将军加油!乔将军加油!”
“徐将军加油!徐将军加油!”
不知何时,场中所有士兵皆不约而同的高呼助威,顿时场中气氛变得十分高昂而激烈。而半空中交战的两人,此时对于周围一切已全然不觉,整个心神牵系的都只有对方,只有对方手中的那一柄剑!
“喝!”只听得两声大喝,猛然间,半空中剑光忽然大炽,仿如两道烈虹,带着耀目的绚丽光芒,夹着划破长空的慨然气势,直贯而去!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击,不但关乎他们各自荣辱,不仅关乎风云骑、墨羽骑胜败之局,更是这样的对手令他们不得不全力挥出这至极的一剑!
那两道烈虹急速的飞去,半空中即要相接……那一刻,原本激昂的士兵们,皆不由自主的止声,屏息的、紧张的、睁大眼睛的看着半空中那两道绚丽而绝烈的剑光……那一刻,脑中同时一片空白,整个心神中,只有那两道剑光!
琅华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激烈而又紧窒的情景。尽管骄阳刺目,可是她依然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紧紧锁住那道剑光,一眨也不眨的,紧紧的握住双拳!模糊中却有一个念头……如此绝烈的一剑之后,那两个人会如何?
场中的士兵还未来得及生出这个想法之时,眼前仿有什么瞬息闪过,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炽虹裂空划下,“砰!”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一阵嗡鸣。
片刻后,所有的人心神慢慢恢复,只见眼前尘土飞扬,所有的炽辉、所有的剑芒皆尽数敛去。待再可看清时,所有人皆是一震,只见场中原高高矗立的一块巨石竟然粉碎于场,而碎石之下的地面,仿如被雷击一般,露出一道又深又长的沟。
所有人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之时,两声仿如叶落的轻响,乔谨、徐渊两人并肩安然落地,手依然直直伸着,手中依然紧握着长剑,只是剑尖却被一根白绫紧紧缠在一起,令两柄剑紧合在一起。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仿如一片轻羽,轻盈无息的落在地上,长长的白绫悄悄飞落。
场中静悄悄的,虽有千万人而无一丝声响。
“若是两剑合璧,自是无坚不摧,自是无敌不克!而若两剑相刺,不过落得个两俱败伤!”静悄的教场上,清泠的声音如和风拂过。
若两军同心齐力,自普天无敌!若两军异心相拼,便玉石俱粉!
场中还是寂静的,所有的士兵都在细细品味风王那一语,只有那风中翻飞的旗帜哗哗作响。
然后,一阵铠甲声响,所有的士兵,不论是风云骑还是墨羽骑,他们全都一致垂首跪下,紧接着,“风王万岁!”那欢呼声震撼整个教场,连山都似被之撼动,发出阵阵回响!
“这便是凰王风惜云吗?”教场之外,琅华痴痴的看着教场中心那一道白色身影。地上千万人垂跪,而她只是静静的垂手而立,却似骄阳所有的光芒全射于她一身,周身光华盈溢,如九天凤凰临世,傲然绝世!
“天姿凤仪……天姿凤仪……原来就是这样的!”琅华喃喃轻语着。
“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琅华身后的品琳也喃喃自语着。原来除了可爱的公主,除了可怜的自己,还能有女子是可以站在世间的最高处,令天下俯首!
“好厉害的女人!”教场外围看台上,任穿雨也不由叹道,“此一番比试,若风云骑胜,则墨羽骑不服,若墨羽骑胜,则风云骑不服,便是打成平手,只怕双方都心有暗刺,可她却只是轻轻松松的一举,随随便便的一言,却令风云骑、墨羽骑所有人拜服!”
“否则她岂配称凰王!”一旁的贺弃殊也由衷的轻赞。
“你那些算无不漏的计谋,在她面前似乎无一凑效!”端木文声目光也凝在场中心那一道身影上,却不忘讽刺一下身旁这个自负智计高超的人。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不能全胜风云四将。”任穿雨耸耸肩,目光扫过身边三人,似对之颇有些失望,“穿云与林玑一个长枪一个神箭,各有所长,打成平手,端木赢了程知,可布阵弃殊却输给了修久容,而这最后一场,乔老大和这徐渊也只能算是个平手,所以风云骑、墨羽骑谁乃天下第一骑,嗯……还是个未知数!”
“刚才这一剑……若是双输……”贺弃殊看向任穿雨,略带嘲讽,“你怎么办?”
“双输嘛……”任穿雨抬手摸摸下巴,“也就是两个都没命……嗯……失策……失策……都怪我对你们的能力太过高估了。”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半分反思之意都无。
贺弃殊闻言白他一眼,然后转头不再理会他。
端木文声则眉头略皱,抬手指向教场,“两军同心共志难道不好?真弄不明白你脑中那些鬼想法。”
“我当然也希望看到两军同心共志,只不过……”任穿雨目光扫向场中那道白影,“只不过那只凤凰……”后面的声音极低,便是站在他身边的三人也未听得清楚。
“哥哥,这个风王不同于你以往所遇到的任何人!”任穿云则是提醒着兄长,“她也不同于王身边以往的任何人!”
“我知道。”任穿雨轻轻颔首,目光带着深思的看向高台王座上端坐着的兰息,依是俊雅淡定,依是那雍容难测。只不过……刚才那山呼垂拜也不能令他有一丝警觉吗?哼,那令千万人俯首之能,是立于人后之人吗?微微勾起一丝浅笑,笑得狡黠而得意,谁能说他无所得,这不就是他之得吗?
黑与白整齐鲜明的队伍,一列一列的从身边走过,所有人竟皆是目不斜视而过,没有一人偷瞟一眼场外那两位漂亮的姑娘。那严律己身的态度、那齐整一致的步法、那昂扬如虹的气势、那锐利如刀的目光……这些都不曾在白国士兵中见过,所以他们才够格称为天下名骑?!
当所有的士兵都走过,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来,身旁拥簇着部将,可最耀目的不是那铠甲闪闪的将军们,而是那缓带轻袍的两人。步法轻盈优雅,意态从容淡定,身后旌旗飘扬,部将紧紧相随,那两人……仿如是从远古的神话中走来的王者,雍容而超然。额际那两弯莹莹生辉的玉月,阳光下光华流溢,汇成一轮墨华、雪辉交映逸转的璧月,轻轻的圈住那两个……黑白分明却又和谐如画中黑山白水的人。
“这是白国的琅华公主,你还没见过吧?”她听到那个俊雅的黑袍男子——息王微笑着向那个清俊绝逸的白衣女子——风王介绍。
“琅华?”风王轻轻重复这个名字,然后浅浅笑开,那一笑,似天地展容、万物复苏,那一双清澈如天湖雪水的眼睛轻轻扫来,犹带一丝意味深长的趣意,“琅华,果然是个美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两人目光相视,似交换了只有他们才知的一语。
听得这样的赞美,琅华忽觉脸微微一热,然后冲口而出:“我是白琅华,我……我……我要打败你!”
说出后猛然捂住嘴,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本来不是应该……应该优雅从容、仪态万千的向两人行礼,然后温言细语、高贵端庄的回答“本宫便是白国公主白琅华”!那一刻,琅华不用揽镜自照也知脸上火烧似的红,垂下头,看也不敢看面前的两人,只是忽又一想,我又没做错什么,干么要认错似的低头?才一转念,马上抬首,一抬首,便掉进一双略有些诧异却溢满开怀笑容的清湖中,迷迷糊糊的想着,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看得会说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