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角声满天秋意寒2

凤影空来 倾泠月 3622 字 3个月前

七月十一日未时,昔日鄯王旗下猛将、今日的叛军首领——谷仞领着号称五万的叛军抵达王都。

自攻下溱城后,青州各地已得国相命令,各城警戒。这谷仞当年跟在风青冉麾下,亦学了些兵法之道,不是鲁莽之辈,他知这些早有防范的城池轻易是攻取不下的,而他起兵本打的就是对方的措手不及,要的就是速战速决,没有时间来围着守着慢慢攻下,否则等到大东皇帝得了消息,派大军来伐,他只区区数城如何抵挡。是以他直奔王都而来,只要攻下这作为王权象征的王都,这青州便崩溃了,只要青州入手,到时自有八方英雄呼应,这天下……便该易主了!

是以当日抵达王都,稍作休整后,申时四刻他即发动攻城。

而王都里,自久遥回来后,群臣便如吞定心丸,对于叛军攻打王都皆知是早晚之事,朝议之上,群臣征询久遥意见,久遥就一个字:守!

于是那日谷仞攻城,王都里负责戌守的都统晏瑕叔率领将士殊死抵挡,自申时四刻起,至戌时一刻休,一番血战后,叛军的第一次攻城无功而止。

第二日辰时,叛军再次攻城,双方激战,守城的将士再一次将叛军阻于城外。

只是经此两战,城中将士伤亡颇重,而且城中仅守军一万,与叛军人数悬殊,虽则有久遥在此安定人心,但他毕竟不是曾率领众将士南征北伐战无不胜的被士兵们视为神一般存在的凤影将军,眼见数日过去,青王却依旧毫无消息,是以城中将士士气大减。

七月十三日,谷仞未有发动攻城,双方各自休整。

七月十四日,寅时,黎明前最黑暗亦是守兵最疲惫之际,谷仞倾全部兵力四面攻城,来势汹汹。晏瑕叔自然是率领将士们抵挡,只是连续三战的疲惫,以及精神上的惶然,再加四面敌人攻来,士兵们已显难以支撑。晏瑕叔心头焦灼,眼见着叛军已有不少爬上了城楼,城墙上亦有叛军如蚁虫般攀着墙梯涌上来,他亦不由得惶恐,难道今日竟是守不住了吗?

正在这时,蓦然“咚!”的一声鼓响,震耳欲聋,瞬间传遍王城,便是酣战里将士们的刀剑叩鸣亦不能掩那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不曾间断,一声一声,如击在战士的心头,如自九天传下,散落城中每一个角落,令那些战士蓦然间涌出斗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燕脂凝夜紫。”

震耳的鼓声里,忽起沉厚而豪迈的歌声,声声入耳,如叩心弦。

将士们百忙间循声远望,便见王都最高的建筑——矗立于王宫的踏云楼之顶,一人挟鼓而立,一边击鼓一边高歌,身旁一只青碧大鸟展翅啸鸣,嘹唳飞空。

“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注○1】

那时正是旭日初升之刻,淡薄的霞光里远远望去,矗于高楼之上的天青身影巍然若山,碧霄白云上美丽的青鸟展翅飞翔,鼓声、歌声、鸟声相和,激昂张扬又清越嘹亮。如此景象,于这旷远王城,于这肃杀战场,是那样的奇妙,就仿佛天降神谕,震魂撼魄!

“清徽君!”

战士们仰望踏云楼上那如天神屹立的男人,刹那间豪气陡生,满身热血沸腾!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晏瑕叔举剑高喝。

瞬即,城楼之上如雷鸣般响起回应:“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儿朗们,守住王都,恭临主上归来!”

“是!”

“咚咚咚……”的鼓声里,将士们勇气倍增,举起刀剑,抡起矛戈。

“杀!”震天的喊杀声里,气势如虹的王都守军,冲向那涌上城楼的叛军,刹那里便有头颅翻滚,残肢断臂横飞!

而王城里,各自躲于家中惶恐不安的百姓们,在听得振耳的鼓声,听得战士们震天的吼声时,不由都稍稍安神,不约而同向神佛祈求着守军大胜!

踏云楼顶,“咚咚咚咚……”鼓声不止,而击鼓之人,仰首望向长空。

苍穹之上可有族人在看,可有怨魂哀泣?

那日,谷仞攻城无功,更是伤亡惨重,不得不狼狈休战。

……

※※※

十四日,酉时。

经过一番激战的双方,都在休整之中,便在此刻,立于瞭楼远望的士兵望见了远处一股黄尘扬于半空,顿时心头一跳,赶忙飞奔禀报。

自接到徐史的信后,丰极即点两万精兵,自雍州王都出发,日夜奔行,于十二日抵两州边界,稍息一夜后,翌日清晨,帝都以星火令急速送来的圣旨便到了。丰极一接诏书,即拔营起程,领大军迈过界碑,奔赴青州王都而来。

在离王都还有五十里之际时,探子回报,今日叛军与王都守军一场激战,清徽君亲自击鼓助战,将士份外勇猛,击退了叛军的攻势。

随军大将厉则行便进言,即刻急速奔袭,可攻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丰极沉吟片刻后,却吩咐大军再行四十里,然后就地扎营休整。

厉则行虽是奇怪,但他向来敬服丰极,只道其另有妙策,遵令行事。

他去后,石衍问丰极,“援兵到来,叛军自然惶恐,先前又已一番激战,定耗损体力,正是一举击溃的良机,为何主上却不同意进攻?”

丰极勒马,举目瞭望前方,淡淡道:“这区区叛军,孤伸手可破。”这样自负嚣张的话语由他说来,显得格外的平静而雅淡。

常年跟随他左右的石衍自然深信不疑,是以再问:“唾手可得之功,主上何以不取?”

丰极默然了片刻,才怅怅道:“当日七妹嫁他是为救他,我们兄弟虽不乐意,但无可奈何。如今,七妹与他已成夫妻,既是如此,那么他至少要做到与七妹并驾齐驱,若他不能,而只是一个依附于七妹苛活之人……”他话音一顿,雍雅的眉宇间溢出一丝彻骨的冷意,“这样的人,不存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