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一阵愕然,一时之间没懂杨文广的意思。
“唉”杨文广长叹一声。“临走之前,说句不该说的话吧。”
“伯父请讲!”
杨文广稳了稳心神,凝重道:“你回去,如果只是担心陛下安危,那也就罢了。”
“如果”
说到这里,杨文广还是高估了自己,下面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是忠的,忠的是赵祯,不是唐奕。
可是,如果赵祯不在了,他忠的是大宋。
而大宋,靠那些文人不会有将来的,只有在唐奕的掌控之内,才会更好。
强压心中那股负罪之感,勉强道:“如果子浩有别的想法那手上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伯父,你”唐奕彻底石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杨文广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都别说!”
杨文广艰难地一摆手!“走吧”
“见到陛下告诉他,杨家愧对皇恩!!”
言罢,无声地朝唐奕重重抱拳,然后决然转身,大步下船。
唐奕怔怔地看着杨文广决然的背影,怔怔地回想着老将军刚刚那番几乎是挑明了的话
他在干什么?
他在站队!?站他唐奕的队!?
也许,杨文广的本意不是让唐奕取宋代之,可是别忘了,唐奕身边是赵宗麒,是另一个有权力继承皇位的赵祯骨血。
老将军很清楚,不管是赵宗麒,还是赵宗麟,谁来当皇帝大宋都离不开唐奕。
与其让一个颇有变数的赵宗麒来即位,不如换一个听话的,对大宋更好。
“”
默然无语,呆立良久,唐奕不由心中苦叹,到了这个时候,果然是谁也跳不出政治的漩涡,连杨文广都如是
自己呢?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回去看看那个老头儿,若真的是赵祯累了,要走了,那至少不留遗憾。
可是,真能做到只是看看这么简单吗?
能如愿吗?
此时此刻,唐奕自己都开始动摇了。
正如之前宋楷所说,唐奕变了,变得没那么是非分明,没那么至情至性了。
身处这个权力的大染缸,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换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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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船没有飞鱼船那么快,可以两个月就从红海跑到大宋本土。
这一路,纵使唐奕尽一切可能的赶路,纵使放弃途经吴哥时可以顺手把这个麻烦解决,依旧花了唐奕近五个月的时间才回到涯州。
此时已经是嘉佑七年秋,虽然涯州依旧温暖如夏,可唐奕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凉。
因为就在路上,他已经得到消息,赵宗麒,也就是现在的小赵曙,已经正式册封为太子。赵祯更是以磨砺太子为由,命太子监国,处理政务了。
一个十岁的太子,监什么国?能处理什么政务?
虽然消息里面没提,不过唐奕知道,赵祯肯定是病倒了,否则不会这么勉强。
而且这一路上,唐奕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内外稳定,房事克制,依然没有保住赵祯的健康。
改革,比内外之事更耗费心神的改革,把这位老皇帝彻底拖垮了!
说到底,赵祯的底子就不好,从小就是体弱多病,虽然近几年极是注意调理,可终还是先天有失。
加上燕云的回归让赵祯更加勤勉,更加的努力,他想超越先皇,超越太祖、太宗,不止做一个仁君,更要成为圣主。
这五年来,赵祯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所有时间一心持政。自改革显形之后,更是亲力亲为,力求万全。
换了别人,可能还只是小问题,可是赵祯却是不行了。
船一靠岸,唐奕顾不上爱德华、唐纳德,还有苏玛那帮“老外”,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猪哥像。
径直下船,朝等在那里的贾昌朝走去。
贾相爷更是干脆,都没用唐奕开口:
“一月之前,癫王回宋请求回京述职的奏折老夫已经帮你发出去了。”
“占州宣徽使庞籍、西南军都统石进武,包括埃及节度使宋庠,也是飞鱼报奏,请求朝廷封赏的札子都已经送到了开封。”
“估计这个时候,余靖、司马光、丁度、宋祁,还有各州观澜系官员的请功奏折也会一并提起官家案头。”
“还有!”老贾张嘴就没完,都不给唐奕插话的机会。
“刚刚接到潘国为的飞鸽快报,官家昨日上朝了!”
“太子却没在朝上。”
“”
“”
唐奕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老贾不愧是一代能臣啊,他-妈-的,他这脚还没沾地呢,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在干嘛?
这是在架他唐奕!!
路上如果还在犹豫,那现在连犹豫都不用犹豫了,因为路已经铺好了,他不走也得走。
而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观澜系的官员,连石家、潘家、宋庠、丁度、司马光这些人,都站在他这一边了。
且官家上朝了意味着什么?
可不是老皇帝的病好了,而是,官家在动摇,或者说,他在缓和时局。
老皇帝意识到,这个太子可能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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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老贾帮了个倒忙,他要是没有现在这一出,唐奕可能还在犹豫,可能还在权衡,可能还要考虑,这个时候是我行我素,还是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