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只是溺水。”我摸着脑袋上一个疙瘩,“我溺水后旧伤发作,头晕了。”

老七不会逃,我若非要逃,必得有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否则何必逃了狼窝又回贼穴?

苏未白果然请了左右大夫来探我的脉,也幸好这俩人对我的伤势一直有疑虑,探了脉象说有旧伤隐患,不能仓促出战。

松了口气,我可以趁此计划下一步。溺水不成,不知跳崖如何?感觉比跳河壮观得多。我正遥想老七的三百六十五种死法,那房门忽的哀嚎一声,四分五裂地炸开了。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莫非是……

“老七!”

我就知道是老八,这个崽龙蹦虎跃到我面前,目光精奇地看我。见我无恙,他眼里的孤光乱闪才静下,像海河里平和的一抹小舟。等我再看他,他便抱手在胸,复又阴阳怪气:“你还活着?那李藏风也不怎么样嘛。”

苏为白说:“李藏风没死。”

老八一惊,脸上如死灰裹了泥,再看我,嘴里吐不出个整话。

“你……你竟失手了!?”

苏未白解释:“七兄是不慎落水,旧伤发作才失手。”

我不愿多说,只给老八倒了杯茶。按往常,他这猴子该大闹天宫,一掌劈碎这琉璃盏才是,如今见我把茶递去,他就这么僵僵地接过,硬硬地喝了,真是个失了神魂的木偶。

他从前多番挑衅,可等老七真的从神坛跌落,他竟比谁都丧气伤怀,比苏未白这个真·追星粉还受打击,真叫我不知如何言语。

这天晚上,老八又来了。

他贴在门口我就发现他,我起身看,这崽子就跑,跑前还勾勾手指,我披衣追去,老八一路引我到了那后花园,他一停,我驻步,瞧见了老五那棵树。

从前我不敢多看这树,可如今月朦胧灯熹微,我忽觉这花极美,一枝几朵艳,朵朵瓣瓣不同样,有如美女丹唇,有如赤野灼火,更有如……老五被活埋在树下时,黑眸子里爆开的朵朵血丝。

我猛然惊醒,似有一种尖簇的东西在心口乱蹿,像什么深藏已久东西的这一刻爆发,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

老八忽问:“你也觉得这花漂亮?”

为了维持老七的人设,我冷漠道:“漂不漂亮与我何干?”

我心里其实很怕,首先我一直是个心理健康的好青年,怎能在这尸花上看出一种诗情画意的美?苏未白的变态难道还能传染的?我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方即云?

老八却说:“可我觉得你该多看这花,然后想想它这漂亮怎么来的。”

我转眼看他,“是老五。”

他止了笑:“是从前的老五。”

这个崽的日常是捣乱、挑衅、说胡话,如今他忽卸了恶劣顽童模样,在我面前说起了真话。

事有反常即有妖,我盯他:“你想提醒我什么,直说。”

老八却说:“你蠢得很,我不说。”

我冷笑:“你更蠢,你先说。”

老八怒了:“你更更蠢!你先说!”

我只好说了:“你怕我走老五的路,还是怕我不肯走老五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