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从来也不给他留面子,现在他也不给我留什么面儿,一句话道破我的身份,叫我说什么呢?

他就这么看着我,像看一道已经消逝的光芒。

可这光也是虚的,换个角度颜色就散,就像一座静止的空中楼阁,垮了才正常,不垮才是奇迹。

他若真心实意地喜欢老七,自该看出我不是老七,否则他这喜欢也就等于白喜欢,就和苏未白一样,把自以为是误当真心。

我只奇怪一点。

他既然看出来,为何什么都没说?

他肯定不是今天看出来,也不会是昨天看出来,他肯定早早揣了怀疑,已经觉得老七不是老七,却不敢去求证,多想一点都不敢,宁愿缩身抱头当个鸵鸟,就是不信,打爆他也不信——老七没有心软,老七不是不能杀人。

老七只是死了。

死了很久很久,死得只剩下我了。

他眼巴巴地凝一点希望看着我,是指望我否认。而我选择揣着悲哀看着他,沉了心思给个真话。

“你猜的不错。”

我的确不是老七。

他死命攥我臂膀,像溺水人攥一把救命稻草,根根手指用尽全力,问:“你怎的不继续装下去?”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在他一条命摇摇欲坠时,我说光了,他就不得不认了,我想他打心底里恨我呢。我怎么就不把老七装到最后一刻?我怎么不去全了他的梦呢?

可是梦这个东西,我做了太久,他做得更久。

于是我问他:“是我骗你有意思?还是你骗自己更有趣?”

老八先是一怔,随即像领悟了什么,忽的尖声而压抑地笑起来。

我也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什么,只看见这笑自他眉间抖到他脸颊,再从五官蔓延、扩散至整个躯干,他笑的抖骨震筋,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栗与崩坏,似乎笑以外的一切情绪都在作怪。

一个人若被心中的秘密折磨了太久,只怕就是他这模样。

我看他笑到极致,笑到终于什么都笑不出来,那我就问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我不是老七?”

他止住笑,慢慢说:“你一醒来我就怀疑了。”

那么早?我惊异地问:“凭什么?”

“老七就算脑子坏了,也不会真与我动手。”

“因为他不舍得?”

老八眼神忽的黯下去,低低一笑道:“比他弱的人,他全不放在眼里……他既看不上我,又怎会与我动手?”

比恨更可怕的,往往是无视。

嫌你还好,厌你也一样,倘若看都看不见你,那这连由恨生爱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