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封君陈情道:“云、明两家是世交,明澜自幼倾慕云琅,云琅与她青梅竹马。”
皇后想起自己快到二十四龄的女儿,叹了口气,应允了。
旨意下到奉常院的时候,忍冬听得一清二楚。几步之遥就是云白石,可是这几步之中,隔了几千块砖石。
她的侍女站得很远很远,传旨的太监好似念不完这段话了,“佳偶天成”其实只有四个字,忍冬觉得他把每一个字都拖得气力十足,好像不震死隔壁的她,便不肯罢休。
血滴在了她的长裾上,浸透了一层层湖色的绸。
那一块砖纹丝不动,忍冬捶了半晌,血肉模糊,却哭了。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了那些滚烫得能烧死人的砖上,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哭泣的声响,全身毛骨悚然,用尽所有的力气警惕,就怕不远处的云琅听见一丝一毫。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卑微地爱慕他,这件事,她从不肯让步。她若是不维持自己的尊严,让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爱得十分骄傲、活得十分洒脱的姑娘,让他知道自己离了他依旧能得到这世间快乐,恐怕,她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这世间,除了风寒咳嗽无法抵御,还有哭泣无法忍耐。她把十指咬得鲜血淋漓,喉咙中发出的压抑到极点的喘息却无法抑制。
她知道他们定然都听到了,因为隔壁的院子蓦地一片沉默。忍冬全身冰冷,手脚发软,完全走不动了。她只能趴在地上,疯了一样伸出双手,扒着泥土,像昆虫一样,朝前爬去。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卑微,那些咸的苦的泪水全落入了泥土中。
那一段路是她自从婴孩起走得最费力的一次,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被途中的每一根草叶打败,它们似乎柔软,却那样伤人,如同自己的心。能伤害到她的,一直只有自己这样明白赤忱的心。
她在公主府消沉了好些日子,后来,才听说云琅拒婚了。
云琅捧着圣旨到御前,如是说道:“臣一生向道,从无男女之思,若勉强成就姻缘,不过害人害己。祖母一片慈心,殿下、娘娘美意,白石实不敢遵从。”
陛下估计也考量到了自己那没出息的女儿,拧了会儿眉,淡淡应了。
忍冬的一亩三分地变晴了。她本该欢喜,却陷入另一种痛苦之中。二十三岁的忍冬,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悲剧,不是云琅从未喜欢过自己,也不愿娶自己,而是,他不会喜欢任何人,不愿娶任何一个女子。任她们从十八岁喜欢到二十三岁,还是从二十三岁喜欢到几岁,无论她们怎样努力或者假装不努力,都没有用。
忍冬并不愿意认命,可是命运这样捉摸不透,在她自鸣得意还依旧坚持什么的时候,已拖曳着她的生命远远离开了最初的梦想。她懵然不觉,每日早上依旧含着竹盐水好大一会儿,就为了遛猫遛狗时笑得白牙晃眼,被他远远地瞥一眼。
忍冬时常觉得,她要是个爷们儿,这世上的小姑娘便没有不上钩的。可是云琅这么个长年被李聃勾搭的男人,上辈子是吃了秤砣投胎的,打从生下来,便以教成忍冬从龙退化成毛毛虫为己任。
她二十五岁的时候,陛下和娘娘已不大搭理她,由她在内城撒欢儿。偶尔宫中春日祭祀,她进宫请安,正瞧见奉常卿大人为各家的姑娘儿郎分福,拿柳条蘸了春天的第一场雨水,拂在年轻人的额头,冠旒从容,益发显得面色如玉起来。
贵女们含羞带怯地排队瞧玉郎,忍冬却忙得没时间。这厢排队得了福水,一眨眼,她又飞回队尾重新排了起来,一趟一趟,不亦乐乎。到最后,青城殿下的黑发几乎被春雨湿透了。她却又笑意晏晏地挺直腰板,站在了一身黑衣月章的奉常卿大人面前。
“殿下,这于礼不合。”云琅含蓄温和,像对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劝解道。旁的人都被青城殿下逼得有些崩溃了。
忍冬是个顶顶霸道、顶顶张狂的人物,她拨开一缕缕湿答答的头发,露出一双极大的眼,恶狠狠地震慑道:“我堂堂公主,理应得到这世间最大的福气。不过几滴雨水,赶明儿下雨了,我接一缸,让人还你!再这样磨蹭,余下多少,便教你都喝了去!”
云琅微微愣了,平静地看着她,许久,才从胸中掏出一块清新绣竹的软帕,递与她,含笑道:“非臣不识抬举,只是接这场雨时,正值夜间,殿下嫌铜盆声音扰你清梦,便隔墙泼了好大一罐玉液。臣虽尽力躲了,可不免殿下的玉液依旧入了这福水几分。”
云琅的笑那样温柔好看,忍冬的脸却黑了。她还记得自己半夜提着满满的尿壶叉腰骂人的张狂模样,当时睡得迷糊了,重雨砸金,魔音灌耳,实不能忍,头脑一热便冲了出去。
因为这桩事,忍冬羞愧了好些日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素来是太容易冲动了。她去皇寺中上香,见大和尚们个个品性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心中不免羡慕三分。倘使自己软和些,兴许云琅也会对她另眼相待几分。
她念了几日经,却益发心浮气躁,本欲放弃时,府中的管事娘子因为痢疾之症不敢沾荤腥,刚吃了几日素,便抱怨不迭,只道是天天饿得没力气,瞧着什么都没了脾气。
忍冬眼睛一亮。她本就不信这些神鬼修行之说,念几本经如何便能移了性子?管事娘子的话却提醒了她。这娘子素来可是个炮仗性子,吃几天素就能没了脾气,大和尚们之所以这样温顺和蔼,皆是因为沾不到荤腥没力气的缘故啊。
忍冬是个无肉不欢之人,尤其是五花肉中的那一层薄薄的糯米肉,公主殿下的脾气都是靠那一块肉养出来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忍冬悟了,她开始茹素。
约莫吃了半个月,昔日威风凛凛、说话刻薄的青城长公主成了一块颤巍巍的豆腐,似乎一拍就散。她黑着眼圈恹恹地提着猫狗在奉常寺前等了一会儿,瞧着云琅身如松柏从蓝轿中走出,那些曾经瞧见他便一阵阵涌动的热血又一瞬间冒了出来,像刚凿的新井一般,无防备地喷涌出来。她看着他,依旧无法如同想象中变得平静优雅,让他一见便刮目相看。
她几乎能听到血液涌动的声音,好似一个虚不受补的人猛地吞掉一块油滋滋的大肥肉,忍冬眼一黑,就没了知觉。
忍冬醒来时,婢女朝她努力地挤眉弄眼,她想起什么,蓦地坐了起来,掀开帘子,双目炯炯,看到了十分愕然地瞧着她的丹衣云琅。他正在院内极远处低声叮嘱煮药的小童子。
“白芍药、熟地黄明日可添入一剂。”
“如今夏季,加几片薄荷叶似也清爽,有益病人。”
“此药并不苦,殿下应可入口,乌梅瓜子肉还是略等些时候再进。”
“这些鸽肉虽好,她也需补,但要些章法。”
……
瞧见忍冬醒来,云琅淡淡一笑,遥遥行礼道:“臣云琅冒昧,情势危急,唐突了殿下,望殿下见谅。”
云琅在为他抱忍冬回府一事而请罪,忍冬面带菜色,嘴唇发白,瞧着他一副避自己不及、生怕被自己赖上的模样,心下暗恼,刁难道:“你身为臣子,瞧见君主生病,为何不见丝毫忧心之色?”
云琅垂目道:“臣愿罚俸一年自惩,望殿下宽恕臣形容不露之罪。”
云奉常说了,自己不是不关心,只是脸生得这个模样,你看不出罢了。
忍冬素来表情丰富,跟个猴儿一样,碰到云奉常这样面部瘫痪的,真不知摆什么脸了。她病的时间长了,一肚子邪火,瞧见廊下肃立的丫鬟身旁一个绣花绷子,上面还插了根针,操起针便歪歪栽栽地跑到了云奉常身旁,诈尸一般,真真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然后,然后她攥住了云奉常的一只如玉般的长手。丫鬟、侍卫几乎都崩溃了,他们最不愿意瞧见的那一幕终于发生了,殿下的花痴病病入膏肓,她终于忍不住对云郎君用强了。
云琅个子颇高,长长的睫毛好似少女小指上的一截,半张脸沐浴在暖得晒人的日光中。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安静地低头瞧着忍冬的动作。忍冬没有撕烂这外表温和内里冰霜的青年的衣裳,她只是拿绣花针狠狠地扎了云琅的食指。血珠迅速溢了出来,云琅一双黑得清透的眼睛望着忍冬,除了疏离和恭敬,没有一丝旁的表情。
忍冬的脸皱成一团,嚣张的气焰却一瞬间全部熄灭。她抬起头,轻轻抚摸云琅略略冰凉的玉白面庞,泄气道:“云卿,针无法使你感到疼痛,太阳无法暖热你的肌肤,至于从不能超脱五行的我,又还有什么办法呢?”
云琅却迅速后退了几步,黑眸没有表情地瞧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温和道:“殿下,不要再这样近地靠近我,我不能忍受。”
他转身告辞,忍冬望着日光,躺在了院中的美人椅上。她蜷缩成一团之后,再用力蜷缩,那些她养的猫儿也学她的模样团成一团,与她并排坐着,喵喵叫。
许久,侍女们都担忧地瞧着她时,忍冬发声了,她吐出的也是“喵”。猫儿与忍冬,“喵喵”声起伏不停。侍女们都呆了,当她们都觉得忍冬疯了的时候,忍冬却抬起头,轻轻问道:“你们可知道我刚刚用猫语说些什么?”
“奴婢斗胆一问。”诸美齐齐道。
忍冬一本正经道:“我在骂云琅啊。”
其中一婢忍不住怜惜地瞧着她笑了,“殿下骂了些什么,也教奴们解解气。”
忍冬站在美人榻上,叉着腰,对着隔壁院子,用尽平生力气恶狠狠地震天骂道:“云琅你这个油盐不进不长眼的乌龟儿子乡巴佬,我堂堂三国之主瞧上你,你当真以为你祖爷爷祖奶奶没有烧出几百根高香?!我若如历代公主脾气,这会儿你早就被先奸后杀沉了塘!你素来不肯撒泡尿照照,我这样如花似玉、弱柳扶风、油头粉面、不胜娇羞的姑娘看上了你,你还真以为是自己好成谪仙了。拿着黑底锅挡头,你好大的脸!看上你是我瞎了眼,你他娘的也瞎了眼不成?”
弱柳扶风?油头粉面?不胜娇羞?
隔壁院子里的几个低等官员憋笑憋得难受,相互挤眉弄眼了半晌,瞧向主位上峰,那秀美的儿郎倒还面色如常,一边翻着文书批阅,一边淡淡笑了,“殿下的学问进益了。”
忍冬出了一口恶气,后有一日,欢欢喜喜地参加她爹爹和娘亲举办的年宴。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礼官又把她同云琅的座位排在了一起,她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好几个礼官掉眼泪了。平素没把他们二人排到一起,青城殿下总是连口骂着“蠢材废物”,这会儿排出惯性了,反倒又招惹了这个姑奶奶。
她能顶着巨大的压力做帝国第一剩女,不是没有理由的。青城殿下的凶悍常常被老太监当床头故事,吓尿了不少刚入宫的小太监。
她是个挺有气性的姑娘,自然没给云琅什么好脸色。她当着他的面大口啃着油汪汪的水晶肘子,偶尔斜过去一眼,真如挑衅。
云琅姿态清雅,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他素来谨慎,从不会在宫宴中放纵自己。
忍冬知道吃不饱的痛苦,那种不关心云琅整个人就不对劲就抓心挠肝的习惯真真要不得,可是,终究养成了。她从荷包中腾地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陛下和娘娘脆弱的神经绷紧了,他们方才一直装作没瞧见这个丢人现眼的闺女,可终究宠爱了这么些年,眼风带也带到了。
群臣鸦雀无声。他们以为忍冬恼羞成怒,要划花云奉常的脸面了。
可忍冬不,忍冬恶狠狠地切了一大块肘子,连脆皮带肉,夹到云琅盘中,冷冷道:“吃!”
诸侯们原本兴奋的老脸瞬间灰败了。真想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片子重新扔回娘胎回炉。听闻侄女先前骂了云琅一通,诸王满心以为姑娘的脑子回来了,再不会被一个男人迷得颠三倒四了,都拍手叫好,可今日一瞧,成家宗室一张几百年的老脸被打得啪啪响啊。
云琅黑黑的眼珠看着忍冬,许久,却笑了。他道:“殿下有疾。”
忍冬呸道:“你才有病。”
云琅食之有味地吃完一整块肘子,才抬起头,认真严肃道:“殿下有二疾。”
忍冬斜眼,“你全身上下都有病,你爷爷有病,你奶奶有病,你爹爹有病,你妈妈有病,你姐姐有病,你哥哥有病,你儿子有病,你孙子有病,你重孙有病,你玄孙有病。”
云琅低头恭谨地听她骂,许久,才抬起头,唇畔竟挂了春风一般清爽的笑意,众人皆看痴了,他却道:“殿下之疾,一在从不肯听人说完话;二在常使吾……如此开怀。”
忍冬的脸本来黑硬得如茅坑中的石头,可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努力撑着不笑,不一会儿,却趴在金丝楠木的食桌上,肩头不停耸动。
二十五岁的忍冬,曾经那样深切恨着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在他说了如此坦荡荡的话之后,却忍不住笑了,心中满是暖意。
二十八岁时,忍冬的堂侄女,年方十六岁的齐郡主成泠随着父亲,她的堂兄齐王在年节时来皇城朝拜,有些困惑费解地问道:“姑姑,你喜欢云相何处呢?他固然是这世间少见的好男儿,可是依照侄女看来,亦非好到能让姑姑喜欢十年之久啊。”
这时的云琅,已经以百国第一人的名头载入了史册。大昭史上,虚年二十有六便拜了右相的,只此一人。
忍冬的父亲垂垂老矣,破格拔擢了云琅,意图为自己的儿子,她的弟弟成灿奠定江山基业。
成泠时年已与江东谢侯议亲,等待年后春枝发芽的时候,便嫁给那个传说中惊才绝艳的儿郎。忍冬在想,自己年少时,如阿泠一般年轻的时候在干什么。那时,她方在花丛中磕着石头失去了记忆,整日天真懵然,戴着草帽在太液池畔钓虾,无忧无虑。后六宫的人却都在嘲讽她,说她那一日十分丢脸,被小状元当众拒了婚。可是她的父亲是难得的识才之人,并没有因此怪罪小状元,反而直接把他放入了尚书阁,而未按例让他入翰林。
她与云琅未相识,便已结仇。忍冬的性子睚眦必报,本是十分窝火。一日,她的那些玩伴们在太液池中行舟,各家贵女们剪了一束又一束荷花,把整只简陋古朴的小舟几乎堆满。忍冬素来爱荷,瞧见荷花,很轻易便安静下来。她们待腻了,都上岸了,忍冬却滞在舟上吃起甜酒来。酒虽甜蜜,可用荷叶杯饮多了,也有了五六分醉意。忍冬握着荷叶睡着了,伴着花枝清甜的气息,想起了她失去很久的怀抱,那似是属于母亲,又似是属于心底的一个宁谧的影子。她在睡梦中并不安稳,先是听见打雷,又听到雨声,蓦地惊醒,天上的云变幻得那样快,雨水早已淋湿了所有的花叶,还有她的樱红长袖。
然后,她瞧见了雨雾中的那个人。一身渥丹色朝服,身姿挺拔,步履清雅。她看不到他的脸,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太液池常年不化的雾挡住了他的眉眼。她瞧着他朝自己走来,便觉得是心底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属于她的怀抱,连雨水都无法遮盖的温暖,就这样,好似在她等了很久之后,经年之期,归来了。
她忘了自己喊了什么,那人停在了那里。她迅速地摇着木橹,哭着说“求你不要动”。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吧嗒吧嗒,都砸在绿叶红花之上。
那是她失去了许久的东西,这世上再无人知道了,可只有她,一直这样艰难地铭记着。哪怕失去了味觉,失去了感情,变成了一粒草籽、一片乌云,也钻心刺骨地无法忘记。
她这样深切痛苦地思念着他,是思念让她走到今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云琅,她站在舟中,手上握着一朵荷花。她蓦地流了许多鼻血,血液顺着手心滴在了那朵荷花的根茎上。她颤抖着把那朵花递给了岸上的少年,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离开她时,也是这样大的年纪。她声音嘶哑,酸涩得五脏都快要挤出来,“荷称君子,吾见汝端明秀雅,赠君此株,聊表寸心。”
原本,这是一段太正经、太合乎话本的邂逅,忍冬想起时,都几乎被自己感动了,这辈子,说出这么一番文雅端方的话,也并不那么容易,可是,荷花中却羞答答地露出一只绿肥绿肥的毛毛虫,被雨水砸得一哆嗦,爬到了云琅的虎口上。
云琅蜷手握住了毛毛虫,斯文有礼地说:“谢殿下,臣很喜欢。”他带着毛毛虫走了,忍冬和手里的荷花一起发呆。
这样一段往事依旧无法解释她喜欢他的缘故,可是却足够回答成泠的问题。
“他是我的心上人,这才是他做对的唯一的一件事。你瞧他不过如此,可是在我眼中,他却是天地至美。而天地至美,本无常主。所以,他迟迟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二十八岁的时候,忍冬的生命中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她的父亲死了。第二件,她变成了帝国的大长公主,她的嫡亲兄弟继位了,年号胜文,称景宗。
而第三件,西突厥攻打大昭,战火连绵,满朝哗然,小将秦鼎崭露头角,请战西突厥,云琅作为监军,跟随到了战场之上。朝中理宗时期的老臣一直瞧云琅不顺眼,新帝践祚,政局未稳,短期之内,本应求和,可云琅却力排众议,带着秦鼎和十万将士去了战场。
与西突厥交火的前三战,云琅都输了。被先帝架空了权力的一众老臣趁机挑拨,景宗性子绵软,便疑了三分。当时国内舆论,儒生、道徒压倒性地在骂云琅:“黄毛小儿,不堪大任,急功近利,不啻叛国之徒。”
忍冬走到外城,时人纷纷骂云琅,奸相卖国之说络绎不绝。傍晚回府之时,陛下已命人查抄了相府,撤了云琅之职,命边塞守将秋大林羁押云琅回京。
相府中,值钱的统共只有五件衣裳和几串铜钱。如此寒酸的三公,世所罕见。众臣却叫嚣道:“云琅定是携了家产而逃,本就预备借突厥之乱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