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0 了却身旁天下事

言希声音沙哑,不屑:“谁定的?”

他说:“我定的。”

转了身,这才微笑有礼地回答陆流:“过一阵子我大赚一笔后,就全面启动。”

言希被重新带回了公寓,陆流下午有董事会,吩咐了保镖,就离开了。

言希拿出那本书,手心全是汗。

这不是一本书,或者说,只是一个被掏空了中心,外表却和书无异的盒子。言希一眼就看了出来,因为市面上,这本书的原本只剩下六本,而且统统是藏在图书馆破损不堪的模样,绝不会这样崭新。

这是达夷给他传达讯息的方式。所幸,陆流对绘画技巧不感兴趣。

言希打开来,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文件袋。

他展开了信函。

言希:

展信安。

距我离开已经四月有余,但愿家里一切都好。

巴黎天气一贯很好。现在是夏天,繁花似锦,听房东太太说,以往冬日也甚是温暖,不似b市,大雪满城。

我住在十二区,离研究所很近。每日地铁不过五站路,就是走到地铁站要耗费三十分钟,颇是麻烦。我最近吃胖许多,巴黎的乳酪配着面包味道很奇怪,不过习惯了又容易上瘾,好像这个城市。这样也好,胖了正好减肥。世间男子,除了你(因你时常注意不到我的外貌),多半不喜欢阿衡腰似水桶。

我买了一件风衣,只要三十五欧元,是房东太太带我买的,价格尚能接受。

研究所在我报到的时候,除了发了三百欧元的生活费和一套白色工作服,竟然还有一本《圣经》。房东太太的儿子——八岁的伊苏对我说,这是神的话,你要看。

那么小的孩子,穿着他父亲的衣服改成的大外套,拖沓在地上,他对我说他想做福尔摩斯。我用纸给他叠了一个烟斗,他整天叼在嘴上,问我要不要做华生。

我想,这很好,以后也是一种职业呢。

如果有一日,你在b市寻不到我,我并非对你那句“永远不要回来”耿耿于怀,只是大概已经做了福尔摩斯的华生,不再回去。

也许,你偶尔还会回到家中。自你闲置了庭院,我闲时无聊,手植了满园的向日葵,虽不敢说殚精竭虑日日呵护,但每每归家,第一件事便是看它。如今,整整三年,花期将至。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楚云,你长大成人之后第一个如此亲密的女子。她曾经说,她最喜欢的人是个像向日葵的男子。这话于你,很是贴切。

向日葵。金灿灿的,笑的时候,眼睛里面有很美的光芒流动,永远向着太阳。

而我,总爱向着向日葵。

世间万人,可叹,人人都有怪癖,且不如一,见多了,反而不足为奇。

言希,我想我总算找到一个地方,能大声喊着你的名字,却没人侧目。

他们不懂中文,也不懂这二字于我,又是什么含义。

我盼你好,却不知你现状如何。自你认识温衡,从未有一分一秒予我相信,你只信自己,所以,才宁愿依凭自己的力量去救达夷。可是你不知,那一日,你打电话的前一分,陈倦才打电话来让我稳住你,他说他愿为达夷与陆流周旋到底。不知你这一闹,是遂了陆流的愿,还是你的愿。

我知道你怕我被陆流伤害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既已说出只原谅一次的话,就绝无反悔。况且你敢往货车上撞,死生不顾,我若真与你在一起,依你如此勇气,温衡做未亡人的机会岂不又多了几分?

再者,我说我愿养一个残疾的男人,哪怕你双腿残疾,爬着来见我,我也养你。可,以你步步为营的性格,又敢不敢信?

我盼你好,想你优柔寡断多年,与陆流纠缠至此还不罢休,大概存了什么百年好合的心思。温衡无意阻拦,愿你能与陆流坐在有壁炉的屋子里,白了头发,念着你最爱的诗歌,看着你画的画儿,脉脉含情,至死方休。

爷爷在我出国的前一天送给我一样东西,是他多年以来掌握的陆家的证据,隐瞒至今,以备最后鱼死网破。我求了许久,为我们求了个将来,可你却从不曾信我一分一秒。现在既已用不到,让达夷悉数转赠,只盼你虽与陆流亲爱却不至掣肘。

我自与你相识,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了却心事,心境平和。

勿念。

温衡

二〇〇六年九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