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延在一片期待声中提了个怪问题:“老九回来的话,到底算人还是算魔气?”
这下连楼浩都怔住,斟酌道:“按理说魔气锐利,凡生出魔气者,本身体质也与常人不同了吧?你往好处想,不管是人还是魔气,他以后至少不用担忧魔气行遍全身的问题。”
话音一落,夷光崖的府门阵法忽然关了,大脉主罕见地满面带笑,竟是搀着令狐蓁蓁的手走出来,宛如世间慈祥老祖父。
“师尊!”年轻修士们难抑激动。
大脉主温言道:“小九的神魂确然还在。”
是他误判了一件事,魔气善于向内延伸,与神魂相触,但也从没人像小九纠缠得如此深,多半是为了对抗蒿里寒气,所以他没能察觉到神魂的气息。可倘若没有日渐完整的神魂,魔气断不会凝结到近乎实质瓷器的地步。
大脉主苍老的目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泪光,下一刻却开怀大笑:“还活着!好!好极!”
因着三四两位脉主皆不愿离开自家脉山,其余脉主实力又差了一截,二脉主的空缺始终找不到人来填,大脉主只得身兼两职,在夷光崖与弟子们愉悦地说了会儿话,便匆匆离开。
修士们冲进屋子,只见那大变样的魔气狐狸正在软塌上蜷成一团熟睡,一开始明明只是团黑云般的模糊形状,现在却仿佛实质的瓷器,清晰而莹润,看着沉甸甸地。
“难不成直接从狐狸变成老九?”端木延总有稀奇古怪的念头。
林缨面色却有些艰难,返身握住令狐蓁蓁的手:“若真是这样,我会替元曦裁条再大些的玄豹皮披风,求小师姐每日劝他裹上。”
沈均终于顺利冷笑出声:“他不穿我会揍到他穿。”
俞白在他肩头重重一拍:“这么开心的日子,什么揍不揍!咱们把老九洞府翻翻,他定然藏了许多酒!今日不醉不归!”
上回他们这样聚在一块儿畅谈饮酒,好像是很久前的事了,令狐蓁蓁这半年酒量大增,半坛一醉方休喝下去面不改色,支颐撑在案上听他们海阔天空地聊。
没一会儿,已然八分醉的季远又一次凑过来一头撞她肩膀上:“小师姐就算没有龙群飞刃,还是我的小师姐。”
端木延抬脚便踹:“寡廉鲜耻!谁是你的小师姐!”
说罢他凑来撞在另一边肩膀:“不光是你的,也是我的小师姐。”
周璟笑得嘴里酒差点喷一地:“你们仔细让元曦听见……哎?狐狸醒了?!”
众修士赶紧回头,便见方才还缩成一团熟睡的魔气狐狸此时已坐直身体,幽绿的眼睛极嫌弃地望着令狐蓁蓁身边两尊活闹鬼,旋即轻巧蹦下软塌,优雅地朝令狐蓁蓁走去,往她肩上一坐,尾巴将靠在肩头的两颗脑袋重重甩开。
天色暗沉下来,窗外细雨变成了大雨,晚夏的风卷着雨滴打湿窗畔薄纱,令狐蓁蓁轻轻合拢木窗,替软塌上的元狐狸解下小披风。
修士们离开后,它又一次陷入沉睡,许是那颗续魂药的缘故,这两天它总在睡。
虽然千里迢迢赶回,又饮了不少酒,她却毫无困意,坐在榻边玩了会儿狐狸耳朵和尾巴,心里有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焦虑期盼,实实没法坐住,索性去院落里闲逛。
一时晃到修行静室前,令狐蓁蓁想起自己从没进过这里,当即推开门朝里张望。
静室并不大,窗下放了张软塌,靠墙有个不大不小的书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令狐蓁蓁随手抽了本书,上面是风雷术法的一些讲解,粗粗望去,书柜上都是与修行有关的书籍,最下一层却放了个厚厚的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墨迹淋漓,是秦元曦的字。
他显然对自己的修行极有规划,从很早便构思风雷术该如何演化,风雷飞剑怎样才是最完美的,以及杀招冷电怎样才能将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忽然有一页不再写满字,只笔致圆柔地写了一个“狐”字,又在下方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眼睛长长,尾巴也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