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心里明白,因为自己压根没有死志。
是因为潜意识里明白,这个黑甲青年根本不会伤他吗?
罗宋扬紧张,他“如临大敌”,重点强调“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有某种情绪,让他在看见那名黑甲青年后,就本能地把对方标记为安全目标,那种紧张也并非对敌的紧张,更像是个没写作业离家出走却走丢了、结果被班主任亲自找回来的差生,害怕,又心安。
那种平静安心,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战斗本能,一种可以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对方的直觉。
不,等等,罗宋扬扶额——我上过战场?
“你别——”
路怀星:“行,我不过去。”
“不,我是说,你别提醒我,别提醒我!让我自己想。”
罗宋扬晃了晃脑袋,仿佛那是个接触不良的老式电视天线,拍拍打打就能用了似的,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敲着脑壳,“让我想想,我在实验室上班,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我没有见过你,不,等一下,等一下,一年,我上班一年了?我不可能每天都是准时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吧?我是闹钟吗?”
路怀星安静地看着陷入回忆的罗宋扬,没有出声打扰。
“我弟弟月考考了年级第一,我去给他开了家长会,可是再等一下,月考,顾名思义不是每个月都考吗,为什么每一次我停车的位置、老师见我面的打招呼方式,我弟弟的分数,都没有变?他到底考了几次?寒暑假呢,现在高中都不给放寒暑假了吗,我为什么每天都要问他今天上课上得怎么样?”
就像是——
“一个细致入微的日常剧本,但不对,人是人,不是机器,我不可能连着一年都重复同一个生活轨迹,的确,那些记忆感觉很真实,细节很到位,但经不起推敲。假的就是假的,这一分钟的我,和上一分钟的已经不一样了,真正的人又怎么可能每天都重复一个轨迹?”
罗宋扬抬起头:“是假的,我的表层记忆是假的,是人造的,不,按你刚才的说法,是不知道什么东西造的——为什么,它们的目的是什么,观察我?在特定环境下观察实验对象的反应,我是某种——实验室小白鼠吗?”
路怀星缓缓开口:“你应该叫我长官。”
“是,长官。请您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哪,我们在哪?”罗宋扬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宛如在哀求,透着一种他自己根本想象不到的渴望,“还有,您是……是……你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