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短促地吸了口气,郑重道,“虚云是大师兄的虚云。无论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将要发生什么……我们生是大师兄的人,死是大师兄的鬼。”
蔺负青失笑,“可饶了我吧。”
烛台重新恢复了明亮。荀明思将他的琴缓缓扶到身前:“大师兄听曲儿吗?”
蔺负青不同师弟客气,开口点了首婉转清亮的俗曲。等荀明思开始弹奏,他又自嘲道:
“我只听得懂这些坊间丝竹,委屈你了。以你的琴技造诣,该奏大雅之曲……明思,你缺个知音。”
荀明思手底一拨弦:“以乐入道者本来就少,普通修士更是不可与谈阳春白雪……知音难求。”
蔺负青道:“都说金桂试乃是天骄的盛宴,说不得这回你刚一下山便能得遇知音。”
“承师兄吉言。”
荀明思笑了笑,神色虽仍彬彬有礼,却是不怎么抱希望的样子。
一曲毕,蓝衣琴师收琴起身,“时辰不早了。明思不敢多叨扰,大师兄安歇好睡。”
蔺负青目送荀明思出了房门。
他又独自静坐许久,才轻轻扇灭了烛灯。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蔺负青闭上眼,太阳穴一阵刺痛。他扣在案角的手指蓦地用力,凸出的骨节无声地微颤。
昏暗之中,他仿佛又看见前世与荀明思久别重逢时,这个素来温润文雅的师弟沦落成的惨状。
——双目盲,十指断。
饶是他那时已是帝君之尊,也禁不住在看到师弟的那一刻,急痛啮心,五内俱焚,怔怔地一口血咳洒在玄银龙座的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