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顾舟心里某个角落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春夏交际时漫天飞舞的柳絮,三三两两地飞过他的鼻尖,留下若有若无的触感,然后又倏然间随风而起,混入空中,飘然远去。
他在万千思绪中,抓住了一个小小的头,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种隐秘的期待。
顾舟迟疑地问道:“你和小叶……”
话说到一半,顾舟却又一下子打住了,他又从口袋里拿出那根橡皮筋,看了看,问道:“为什么把这个给他?”
本来是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但落长河却笑了笑,反问道:“小叶给你讲过我和柏哥去他们医院研究所救他的事吗?”
顾舟点头。
落长河:“我和柏哥不是一个军区的人,按理说不会在那个时候凑到一起,我只是恰好休年假,带着我弟弟来这边旅游两个星期。
“结果在最后两天遇上病毒爆发,交通受阻,于是我直接接受当地驻军的征召,临时加入了他们的救援队伍,我弟弟则被安排跟随大部队向南方撤退,当时我所在的救援小队,队长就是柏哥。
“小叶他们是我参与行动,救下的第一批人,后来陆陆续续的,其他人要么被感染,要么因为其他种种原因都牺牲了,就只剩下小叶。
“而从那次行动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上我弟弟了。”
说到这里,落长河歪着脑袋,从程志和程远两人的缝隙间,满是爱怜地看了不远处的小叶医生一眼。
“所以我常常在想,或许上苍知道我失去了一个弟弟,所以才会让我救出小叶吧。
“舟哥,虽然我比你大,但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哥,我真的很感谢你把抗体给了小叶,这份恩情,我是回报不了了,到时候你只能自己去找小叶讨了,让他不要难过,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的话,我希望是他。
“但如果我们三个只能活一个的话,我希望是你。”
顾舟没想到自己听到的是这样一个版本的故事,他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抱歉。”
其他人不明所以,只以为他是因为没能救下落长河而抱歉,但落长河却突然笑了,眼睛里一片透彻。
顾舟觉得鼻尖上柳絮抚过的感觉渐渐消失,而后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感,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觉得手里的橡皮筋一下子变得有些烫手,于是又把它塞回了口袋里。
落长河似乎被他难得局促地行为逗乐了,他轻笑了两声,然后说道:“舟哥,我们队长吧,他虽然颜控,但也不是对谁都掏心挖肺的好的。
“你看看这末世,他肩上扛着这么多人的命,只要能保证所有人都活着就很累了,哪里还能想更多?”
顾舟回想了柏钺一路上各种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行为,心里的一角突然开始有些松动,似乎是里面躲着的小兽在横冲直撞,想要跑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然后一路跑到心底最深处。
当初在三号避难所里,赵田田揶揄地说的那句“队长母胎单身”他原本是当笑话听的,也不甚在意,但现在他突然想要等赵田田回来赶紧问个清楚。
小兽发出弱弱的嘶叫,顾舟有些迟疑,然后不由自主地,他又摸上了口袋里的橡皮筋。
橡皮筋在心里缠了一圈,将小兽又困进了暗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