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东很快就松开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我去把菜放一放,你随便坐。”
“嗯。好。”
他在厨房里头忙活,我一个人坐在沙发的时候,一些不好的情绪又涌现出来。
刚刚我和陈浩东离开时,沈寰九的一拳头肯定又受伤了,他浑身的伤还没完全好呢,又添了新的。我的脑海中,仿佛能够完整浮现出一副他赤着脚站在阳台上抽闷烟的样子了。
怎么办,我心又开始疼了。
我站起来,冲厨房那头的陈浩东喊着:“那个,要不然你这会送我回去吧。”
陈浩东正弯腰拿大葱,他身子顿时就凝固住了,脊梁骨没直起来脸先转过来了:“扶三岁,能值钱点吗?我说了他一定会来。看把你急的。给老子坐下!”
我杵在原地和个木头茬子似的不动,他丢了大葱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摁下去:“坐下!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他妈就这点出息!”
他很犀利地剜我一眼,然后就转身又往厨房走,不过他一步三回头,时不时指着我说:“别想东想西了,沈寰九要是不来老子把脑袋割给你!”
陈浩东把菜都塞进冰箱后给我泡了杯白干水,然后就坐在我身边问:“说,你俩怎么回事?”
我心里一窝子气,没顾对象,对着陈浩东就一顿倾泻而出,苦水乱倒一通。
可他关注的点和我关注的完全不一样,歪着脑袋笑得像个傻逼:“扶三岁,你天眼总算是开了啊,可算是说句人话了,老子做生意没他牛,但要论对你付出的真心,我从来就不觉得自个儿比他差。”
我剜他一眼:“能说点正经的吗?”
“很正经啊。不是有句话叫,一个人要是可以直视自己的过去,才能有更好的未来吗?”陈浩东的眼光瞬间变得灼热了起来,他凝着我,像在看珍贵的宝贝。
他提起嘴角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仿佛让我回到了学生时代刚刚认识他时的感觉。
那时候我们都只有十六岁。
去报道的时候我因为被学校的大而绕晕了,迷路很久才到找到自己的教室。那会班级里的同学差不多都到了,俩俩自己组了位置,唯一留下一把残缺了一角的课桌,上面还有个黑漆漆的脚印,应该是调皮的男生踩上去的。
开学第一天,人都想要崭新的课桌,所以那把中间位置的课桌突兀的空着,我毫无选择地坐在了那里,老师开始点名,原以为我已经是最后一个到的。没想到有个男生比我还慢,我至今仍然记得他慵懒地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喊报告。
可能老师觉得站姿太不像样,没着急让他进来,故意问:“什么名字?你迟到了呢。”
“古惑仔看过吧?人家是陈浩南,我叫陈浩东。东南西北,东字打头,他也得排我下面。老师,你不要给我搞事!”说完,陈浩东就不顾老师和全班同学的惊愕径直走到我身边,书包一塞进抽屉就开始趴着睡觉。
可因为这件事,陈浩东‘一炮而红’
第二天开始他的抽屉里就陆陆续续开始被塞入很奇怪的东西,吃的,用的,小玩意儿,还有各种颜色信封的情书。
缺了小角的课桌也被暗恋他的女值日生给换了。作为他的同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他像个幽灵一样可有可无,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言语交流,偶尔几次眼神碰撞,他对我也总是冷冷的。当时的我永远不会觉得这个坐我身边的男生会在我最好的年纪中扮演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点点滴滴,有虐有宠,早就成了一滩红豆绿豆和成的八宝豆,挑拣不清楚了。
我抿了好久的嘴巴,对他说:“你能想通就最好了。”
陈浩东耸了耸肩膀,没接我的话,指着茶几上还在冒热气的白开水说:“趁热喝,一会儿凉了再喝得拉肚子。”
“嗳。”我把温呼呼的水杯捧在手心里,眼神巴巴地往门口望。沈寰九要是不早点来找我,我生怕自己杵成了望夫石。
我喝了口热水,鼓了一口气好言说道:“陈浩东,你回来北京,除了酒吧和赌场你还干什么?”
陈浩东盯着我,嘴里嘶了一声,深吸口气说:“大多都是野路子,不过最近我打算转行了,你也知道娱乐场所的生意鱼龙混杂,交际圈子太乱了,很多事你想都想不到。就拿胖头来说,他跟着我一个月进账其实不少,但他有点不好的隐,再多的钱也会给他造没有。我跟你说,我上学那会就是作伴的人搞坏了,要不然,就我这机灵劲,上学那还不小意思。”
我无奈地翻他个白眼:“都是命。你要真认真学习,也不一定就能考大学。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陈浩东笑了笑,随即拉住我的手,特别认真地说:“没考上大学我不是很遗憾,我遗憾的是你啊扶三岁。”顿下话,他把眼神落在我肚皮上,声音沉重地说:“现在你怀孕了,我真心为你高兴,你什么都不要管,把孩子顺利生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男人间争来斗去就让他们去耍,你保护孩子要紧。”
他这会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心里很清楚。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是否真诚,很多时候听的那个能感受到。
我不着痕迹地把手从陈浩东掌心里抽走,点点头说:“我会的。陈浩东,你也是,不要总是一个人,遇见好女孩儿就谈场恋爱吧。”
他啪一下拍向自个儿的大腿,用力搓了几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他这一句话,立马令我心口有点泛堵。
“什么叫能不能做到?”我皱了下眉心。
陈浩东说:“你以为沈砚活得好好的就一个人担心吗?霍培一到现在还没想到怎么在光线下行走,还有我,沈砚哪天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就跟宰向小阳一样把我宰了。”亘长地吐出口气后,陈浩东的声音更低润了:“这几天我常常在想,我他妈光棍一条,没牵没挂。要是找几个人铤而走险把沈砚干脆咔嚓了,说不定运气好不会被逮,也好保你和孩子安稳。”
我猛的就吓坏了,嘴巴张了张问:“报警不行吗?”
陈浩东就像听了笑话似的,正儿八经和我说了点掏心窝的话:“我,霍培一,哪个是完全干净的。他假死是诈欺,我开赌场,每天接待那么多把赌博当玩命的人,不知道逼得多少人欠下一屁股生不如死的,作证什么的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我们去向警察作证,自己也一样找死。证人是干什么的警察一样要查清楚。开设赌场罪要是情节严重,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要老子去劳改,还是直接枪毙我算了。”
我盯着他,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浩东冲我笑了笑:“扶三岁,你既然不跟我离开北京,那就算拼上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的。老子保证你这回肚里的种,铁定长命百岁,你相信我。”
我摇头,再摇头,眼睛立马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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