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月檀只看几行字便觉得两眼发黑昏昏欲睡,不由暗忖道:恐怕失忆前我就不爱看书。
书斋最南边的一间屋子被当做最常用的书房,书案边上除了文房四宝,还堆了些用过的宣纸。沈月檀一张张草草翻过,都是些练习的书画之作,一个笔力遒劲有力,端整谨严;另一个却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笔迹全无力道与规范,如同七岁蒙童堪堪握笔。
不必细想也知道,前者是太子的习作,后者才是他自己的杰作。
沈月檀愈发叹气:自己岂止是不爱看书,恐怕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如此一来便愈发怪异了。
他先前细细问过乾达婆,音律一族,在天人国中不过寻常部族,族人擅通音律、舞乐,娱人悦己颇为讨喜,很是得天帝欢心。
然则,也仅此而已。不掌权、不藏富,宛若依附于王公贵族而生的莬丝子,并没有值得太子拉拢的价值。
一非出身权贵,二来无才无德,他沈月檀究竟何德何能,竟蒙太子垂青,成了太子妃?
而他沈月檀的一生,怎会如此儿戏、如此颓丧,竟是要就此困在深宅中虚耗一生不成?
不该如此的。
虽然带着满腹疑团,他查看下来仍是一无所获,却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感觉模糊难辨、似是而非,如同若隐若现漂浮在眼前的脆弱蛛丝,一时间抓不住头绪,说不定只是不甘心罢了。
少年略带几分困惑茫然,放下手中宣纸,往窗外看去。
紫红的雕花木窗棱如同画框一般,将窗外景象圈定其中:花红似火叶碧如翠的芭蕉、怪石嶙峋的青灰假山、一半青一半紫得发黑的阔叶紫苏……
浓墨重彩、绚丽如国手挥毫而就、巧夺天工的画作,却被骤然闯入的人群破坏殆尽。
沈月檀微微皱起眉,注视着一行人绕过假山,笔直朝书房走来。
为首的青年略微眼熟,穿一身朱红长袍,袍摆绣着五□□丝凤凰尾羽,外头罩着件华贵的紫金双色半臂外裳。腰间有火红光华闪烁,是一串镶着成色极好红宝石的赤金绞丝链,做工精湛,一路垂坠压袍。
端的是个贵气逼人、满身浓艳光彩的富贵堂皇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