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袖子上因为他的动作沾上了水珠,谢非墨不由地把手里的伞向小家伙那边打去,顺势看到了自己的手。
那双手瘦到骨络分明,手背上勒起着好几根青筋。数道几乎贯穿了掌指关节的伤口溃破着,沾染了污泥和血丝,稍有异动,就会有黏浊的组织液从上面流出。
那是一双肮脏不堪的手。
而面前的小孩穿着细心搭配好的新衣服,小手细腻柔软,整个人干干净净,像是用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堆叠而成的。和满身污泥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夜色将至,路两旁的灯在一瞬间全都点亮,橘黄色的灯光照得这破败的城市竟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温暖。谢非墨举着伞,正想要劝眼前的小家伙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紧走。
“算了,不想了。”小家伙忽然开口,灯光给他的发丝镀上了一圈光晕,像是天使的光环,“天快黑了,我们回家吧。”
“天快黑了,你是该回家了。”谢非墨应和着。
“不是我,是我们。”小家伙稚嫩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认真,他向谢非墨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你要和我回家。”
“没有家人的话,我来做你的家人就好。”
在路灯的暖光中,谢非墨看见自己的手伸出,犹豫着,最后还是搭在那只小小的手上。
一片落叶被风吹落在地面上,沾染了水滴,沉重得无法再被风吹起。行人走过,就在它即将被匆忙的脚步碾成碎片时,一只白净的手捡起了它。
它被温柔地擦掉了水珠与污泥。
“谢非墨,你怎么了?没事吧。”耳畔挡板的敲击声和夏星行焦急的呼喊把谢非墨拉扯回现实。
自己又做那些梦了吗?谢非墨的头脑还未完全清醒。
他最近总是这样,脑海里会闪过一些非常真实的画面。尽管管家找来的心理医生说,这些不过是梦。这些短暂的梦境真实到甚至让他难以分清那一边是现实。
夏星行的呼喊声还在耳边响起,现实和梦境的拉扯让谢非墨烦闷异常,他沉声警告。
“闭嘴。”
副驾驶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车内安静下来。
该死。
这异样地安静并没让谢非墨的烦躁消减,反而让他的心里生出了另一种烦躁来。他狠狠地踩下油门,黑色的大G轰鸣着引擎,呼啸而出。
直到回到谢家,夏星行都没再和谢非墨说过一句话。
入夜,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香甜的睡梦中。谢家大宅也熄灭了大灯,怀抱住黑暗。
唯有谢非墨的主卧,明明灭灭地还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谢非墨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头的灯被他点亮又熄灭。最后,像是受不了似的,他干脆起床打开台灯。坐在椅子上看起今天提前走,还没看完的报表来。
这一夜,他再无眠。
第二天是个周六,按理说应该不用上学。
但作为一个高三党,还是重点高中的高三。夏星行还是得去学校上半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