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听到吴衡的要求之后,原本心中不愿,并非是忌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武功,武道宗从来就是兼收并蓄,并没有敝帚自珍的准则,他所以不愿是因为今日必然要被吴衡狠狠教训一顿,若给外人瞧见,便是以他的冷面冷心,也会觉得有些尴尬的。所以段越若是按照常理隐藏焦急的心情,杨宁是一定会拒绝的,可是他一眼看去,却见段越神情紧张非常,想到自己方才绞尽脑汁想要说服吴衡的心情,再想到这人虽然对自己用了重刑,可是受刑之后对自己倒是颇为礼遇,令他心中的杀意淡了许多,至少已经不会想将来一定要杀了此人了,终究是心中一软,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微点头。段越自然是心中狂喜,吴衡却也暗暗点头,心中颇为喜爱杨宁的大度,他却不知若非段越情急的模样牵动了杨宁心绪,杨宁可绝非海量宽容之人。
宁素道出身世家,方今乱世,没有哪一家会忽略武力,所以虽然郡守府中的演武厅比不上曲靖宁家的演武厅规模完善,可是也是颇为宏伟壮丽,橘黄橙绿掩映下,一座面阔进深皆有五间的砖木厅堂便矗立在橘园一角,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却是“演武厅”三字,端凝厚重,却是宁素道的亲笔。
杨宁随着吴衡走入演武厅的大门,只见空旷寥廓的大厅之内,除了西侧墙壁一字摆开五个兵器架,上面放着精钢镔铁打造的鞭、枪、剑、戟、矛、斧,林林种种,样样皆全。东侧墙壁上却悬着十几柄形状各异的佩刀,虽然刀鞘刀柄多半黯然无光,可是却掩不住透鞘而出的隐隐杀气,这般景象却让杨宁想起了昔日在栖凤宫练功密室中的景象,禁不住便是眸子一黯,但是他心中战意正盛,不过弹指一瞬,便平静下来。
吴衡提刀走到演武厅中央,淡淡道:“你用什么兵器?”
杨宁知道吴衡的意思,虽然他素日多半空手对敌,可是对着吴衡这样近乎宗师级数的高手,若想用拳掌对付宝刀,还不如干脆一些,自己抹了脖子算了。杨宁目光先落到一个兵器架上,那上面摆的全是钢枪,丈二大枪,八尺二寸的中平枪,七尺花枪,五尺五寸的短枪,样样俱全,每种枪都有轻重粗细不同的几杆,十分全备。杨宁缓步走到兵器架前面,伸手取了一柄大枪,那密布着细致螺纹的枪杆一落到手中,杨宁便觉舒适非常,轻轻磨娑了枪身片刻,目光在原本应是乌黑色,如今却被打磨得雪亮的枪尖,以及烈马红鬃制成的红缨上反复流连,眼中透出复杂的情绪。
吴衡一皱眉,虽然枪是百兵之王,可是今日杨宁想要看的是‘烈雪刀法’,而吴衡也是想要迫得杨宁回想起那半招刀法的后续,所以心中不愿杨宁选择用枪,可是若是出言阻止,却又不妥当。段越自然不明白吴衡的这番心意,对杨宁选择用枪并没有什么抵触,只是他的目光落到杨宁背后的时候,只见杨宁拿着大枪的傲然英姿,不像是江湖高手,反而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骁将,不由心中一动。
不过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杨宁虽然依依不舍,却是放下了手中的大枪,走到吴衡身前,微微一笑,然后伸出右手向东面墙壁探去,一声刀鸣如同龙吟虎啸,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细线牵引一般,一柄厚背单刀脱鞘而出,落到杨宁手上,杨宁神情肃然,抱刀一揖,一种惨烈的气势从他身上潮涌而出,身在其中的吴衡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倒是站在厅门边上的段越被那冰寒冷冽的刀气震得面色一白,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此刻他才知道那一日是多么的侥幸,暗自敬佩的同时却觉得心中不甘,虽然刀气如潮,他却咬牙屹立不动。
段越只看到杨宁背影,自然不知道杨宁略现苍白的清秀面容上红霞一闪而过,吴衡却是看在眼里,皱眉道:“本王与你试刀,却非是要加重你的伤势,你却也无需为了争得先机而牵动内伤。”
杨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不知不觉间周身的气势渐渐减弱,就在他将内力控制在不会触动内伤的那一刻,厅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寒芒,等到杨宁看清楚的时候,吴衡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宝刀。那是一柄五尺长刀,其中刀身长三尺八寸,刀柄长一尺二寸,刀宽一寸二分,略带弧形的刀身暗合天地至理,握刀在手,吴衡再不是方才和蔼亲切的长辈,也不是雍容端肃的滇王,而是足以横扫天下的刀法大家,吴衡低头瞧着手中爱逾性命的长刀,那种祸福与共、血肉交融的感觉清晰地涌上心头,便是以他的修为,也不禁感慨万千,仿佛是呼应着他的心情一般,宝刀的寒芒也开始有些伸缩不定。
杨宁虽然也能感觉到吴衡激动的心情,杨宁甚至能够感觉到吴衡在逐步降低内力,但是他更是发觉虽然如此,吴衡周身的气势没有半分减弱,他的人与刀仿佛已经浑然一体,精神已经融入刀锋之中,再也不能分割,杨宁的目中焕发出奇彩,一声厉啸,刀化长虹,向吴衡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