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涂水之战

刀风剑气相撞的一刻,师冥只觉对方的剑势软弱无力,心中一惊,正欲收招,凌冲却已经借力飞退回去,师冥心知不好,高声喝道:“素华,退。”他刚喊出一个“素”字,凌冲已经倒翻过身去,一张口,一道雪亮的酒箭向秋素华射去。秋素华长袖挥舞,却是流云飞袖的功夫,想要挡住酒箭,但是只听见嘶嘶之声,儒衫长袖已经被酒滴射穿,心知凌冲乃是将丹田罡气混入了酒箭之中,秋素华不顾一切地翻身落水,在她入水的瞬间,听到打击在船身上暴雨惊雷一般的急促声响,心中一寒,若是这酒箭射到自己面上,只怕自己的容颜定会被毁去,心中不由生出无穷恨意,听得声音已经停止了,秋素华浮出水面,纤手一抖,三缕银芒向凌冲的背影射去。

用腹中积蓄许久的酒液化成箭矢逼退秋素华,凌冲毫不犹豫地扑向江岸,此地江面并不宽广,若能上岸,便可以觅地躲藏,此地距离唐家和滇王吴衡势力的交界处的嘉鱼县,不过一百六十里,若能突围,仍有生望。在他身后,怒火冲天的师冥凌空扑来,距离凌冲还有数丈距离的时候,便已经挥手出刀,短刀宛若电闪雷鸣一般射向凌冲后颈,凌冲反手一剑,剑刀相击,短刀激射而还,师冥挥手发出擒龙暗劲,短刀盘旋着回到他手中。而凌冲也趁机身形一沉,向水中坠去,几乎是与此同时,秋素华的银针已经无声无息地射入了凌冲肩背,这还是因为凌冲身形下沉的缘故,否则必然已经射中他背心要穴。

凌冲只觉右臂一麻,便再无知觉,也顾不得检视,单臂用力径自向岸边游去。岂料水下黑影一闪,有人向他双足扯去,心知那人定是居重,凌冲身子一蜷,避开居重双手,在水中一个翻转,已经交到左手的长剑向居重刺去,却正和居重手中的分水刺撞个正着。凌冲借力潜行,一口真气未浊,已经前进了十数丈距离,可是就在他仰面出水换气之时,身前却有人破水而出,那人正是居重。

居重手里的分水刺径自刺向凌冲前胸,凌冲无奈之下,只得运气下沉,身形自然蜷缩,避过居重之后,双足舒展,一脚踢向居重手腕,居重眼中闪过赞佩之色,在水中身躯一扭,轻轻巧巧地脱出了凌冲的攻击范围,却如游鱼一般潜入水底,顷刻之间,两人都是再次没入水中,交战的情形皆被起伏的江面掩盖,他人竟是无法知晓战况如何。

望着起伏不定的江面,师冥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时候秋素华也已经出水登船,看看周身上下如同落汤鸡一般的模样,怒道:“堂主,这人太可恨了,等到问出了口供,就将他交给我吧,我要让他这辈子都记得我秋素华。”秀美的容颜上露出恨恨之色,可是却丝毫不减妩媚娇柔,令师冥心中一荡,却是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她曲线毕露的娇躯上移开,淡淡道:“你别看轻了他,我们三人在水上围攻,才能将他困住,如今还没有擒住他呢,若是被他逃走了,只怕我们的面子都丢尽了。”一边说着,一边解下披风罩在秋素华身上,秋素华眼中波光潋滟,显出无限柔情,却只是低头将披风系好,默默不语。

师冥凝视着江面,心中也有些不安,不过他深信居重的水性无人能及,所以按耐着性子等候,又过了片刻,有人破水而出,却是居重扯着半昏迷的凌冲游了上来,他神色疲惫地将凌冲推到船上,喘了口气才跃到船上,道:“他的水性也不错,如果不是秋姑娘的毒针奏效,只怕还得花上半天时间。”

秋素华笑道:“这是当然,本姑娘的毒针暗器,初时不觉的什么,等到毒性深入血脉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他中了我的毒针,就别想逃走,若非怕他沉到江底,其实居重你也不用去擒他。”说罢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居重苦笑摇头,他知道秋素华的性子,也不与她争功,飞身入水,片刻出水登上他那原本已经漂远的船只,朗声道:“堂主,是否可以下令让伏兵撤退了。”这时候红日已经沉没,只有一线余晖还在江面上沉浮,师冥让秋素华解去凌冲身上的剧毒,然后又在昏迷的凌冲身上加了禁制,这才下令道:“我们到涂口镇住一夜,让他们先退吧。”

居重点头应诺,放出火箭传令退军,然后驾舟跟着师冥、秋素华两人向惊矶山南面数里的涂口镇驶去。

涂口镇乃是涂水与江水会合之处,乃是商旅往来的要害之地,镇中设有春水堂的分堂,乃是春水堂刺探滇王境内情报的总秘站。不过师冥却早已令人安排了一处农舍,并不准备到秘站住宿。今日拦截凌冲,师冥是存心暗中行事,并未调动堂中好手,就是两面截住江面的精兵,也是借用了搜检水匪的名义,因为凌冲之事,他是存心要推到滇王身上的,只要捉到凌冲,他就会派人扮成凌冲形貌,到了临湘之后,再让这人神秘失踪,临湘已经是滇王辖地,到时候幽冀就是想要问罪,也没有理由向春水堂为难了。虽然这多半是掩耳盗铃,但是师冥心知两家本就是敌对,只要不将把柄落到对方手中即可,更何况根据他的判断,这凌冲多半已经是弃子,只要自己作出这人已经沉没江底的假相,恐怕燕山卫不过会表面上追查一下,根本不会多费心思的。

三人趁着夜色,掩入镇中,岂料还未走到镇口,就见前面道路上立着一人,背对着三人,虽然夜色昏暗,可是三人仍将这人形貌看的清清楚楚,只见这人身姿峻挺,一身黑色绸衫,腰间系着同色腰带,虽然只是负手而立,可是三人却都觉得仿佛那人脑后有一双眼睛正望着自己。

师冥心中一震,上前一步冷冷道:“何人阻拦道路,莫非是想拦路行劫么?”

那人朗声笑道:“东阳侯师冥,越国公爱婿,怎会有人敢打劫阁下这样的人物,只是阁下将我的兄弟生擒活捉,这就未免太过分了,在下西门凛,忝居燕山护卫统领之职,见过师侯爷。”说罢那人转过身来,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见那人大约三十五六岁年纪,相貌端正温文,一双眸子比星子还要明亮。目光清澈透明,看上去毫无危险可言。

但是师冥三人却觉得一阵心寒,这人乃是十五年前正式接任燕山护卫统领一职的西门凛,自此以后,幽冀几乎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死地,若非是这两年燕王许彦和燕王世子罗承玉之间生出嫌隙,只怕春水堂也没有胆子插手青州,这人的手段和狠辣他们最是了解,一看到这人,师冥只觉自己的推断全部失去了根基,若是此人真要借刀杀人,为何又要亲自前来救人呢?

师冥眼珠一转,也不需言语,只是轻轻弹指,一缕指风击在秋素华身上,悄无声息,秋素华会意,轻轻移动步子,准备一旦动起手来,就要发出信号,召来镇上分堂的人马,若能将西门凛围杀在此地,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西门凛明察秋毫,将三人举动看得清清楚楚,微笑道:“师堂主是想召帮手么,那却不必了。”说罢随手一抛,却是几块银牌丢在师冥脚下,师冥目光一闪,顿觉遍体生寒,这几块银牌乃是负责涂口分堂的几个得力手下的身份令牌,牌在人在,如今不问可知,此刻涂口分堂已经是一片血海了,心思一转,师冥已经明白过来,冷冷道:“原来凌副统领南下却是用来掩护阁下行踪的幌子,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分堂,阁下却要牺牲一个副统领,这般慷慨还真让师冥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