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素华越发生出疑心,但是她原本就心计深沉,早已看出这无色庵主行止不凡,便觉有些蹊跷,但此刻也只能暗暗留心,毕竟她还是相信居重不会出卖自己两人的。
无色庵主对秋素华闪烁的目光恍然未觉,只是漠然道“这里是贫尼一个俗家弟子到此小住的房间,女施主今夜可以在此休息,姑娘衣衫恐怕需要更换,我那弟子在这里还有留下的衣物,若是女施主不嫌弃,就请先换上吧。”
秋素华原本还不觉得,此刻一听到无色庵主这句话,顿觉面红耳赤,方才心中只是切切念着师冥,再加上暗中揣测这女尼的身份,竟是忘记了如今自己的狼狈模样,向身上看去,只见一身又是尘土,又是泥水,当真是难以见人,就连原本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此刻也被自己身上的泥水弄得惨不忍睹,心中生出无比的羞惭,秋素华连忙道:“妾身失礼,还请师太见谅,多谢师太美意,妾身这就沐浴更衣,请师太自去休息吧,妾身自会料理一切。”
无色庵主闻言唇边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心觉这女客虽然烟视媚行,倒也知书识礼,不是寻常江湖女子,微微颔首,便自行走回云房去了。
秋素华原本就在留心观察,见这女尼神态微变,不似方才的淡漠疏离,饶是以她的娇纵性子,也觉得心中一宽,不由暗暗惊心无色庵主身上那种难言的威势。但是此刻她却也顾不得了,女子没有不重视仪容相貌的,何况是秋素华这等美人,所以她匆匆跑去香积厨,生火烧水,这时候居重也到了厨下,原本也是为了取水,见秋素华在此,两人便分工合作,烧水煮饭,不一而足。不过秋素华却是一等水开,便先取了水回到云房里面,草草沐浴之后,换上了无色庵主放在床上的一套青色衣裙,然后才回到厨下帮忙。
这些厨下的琐事,居重不过是一知半解,毕竟他是个男子,倒是秋素华虽然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聪明灵巧,在居重指点下不过片刻就应付自如,烧了足够的热水备用之外,又煮了些清粥小菜,直忙了小半个时辰,才捧了托盘走向厢房。刚走进昏暗的厢房,秋素华便看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这时候师冥已经清醒过来,倚在床榻之上,他定定地瞧向秋素华,原本喜欢穿着儒衫,令人雌雄莫辨的她今日竟是换上了女装,虽然不是什么华丽服饰,只是寻常女子常穿的衣裙,一头乌发也只是用一根荆钗松松绾住,更可笑的是,衣衫下摆和面容上都有依稀可见的烟灰痕迹,整体来说,恐怕这些年来秋素华从未如此狼狈,可是奇异的,师冥不知不觉间,心中竟是柔情万缕,想到这女子只为了一点痴恋,便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更是为自己做尽了铲除异己的种种秘事,原本坚冰般凝固的心防终于崩溃,他向秋素华伸出手中。
秋素华只觉脑中轰然,师冥此刻的目光柔情炽烈,还带着几分歉疚,那是她梦寐以求的目光,浑然忘却一切,秋素华手一松,然后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投入师冥张开的手臂,师冥再也没有退拒,而是紧紧将秋素华娇躯揽入怀中。
秋素华只觉得全身仿佛都在融化一般,樱咛一声,一张美艳的脸庞已经通红,媚眼如丝,情焰如火,完全忘记了根本没有听到碗筷杯盘落地的声响。师冥伸手轻抚着乌亮柔软的青丝,目光落到出手抢救了托盘的居重身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居重不由苦笑摇头,无声地翕动嘴唇道:“侯爷,此地是属下长辈静修之处,还请侯爷谨慎。”
师冥精通唇典,读懂之后忍不住一瞪眼睛,眼中满是愠怒,居重只得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到桌上,自己悄然退了出去。直到他走了出去将门合上,师冥才摇头轻笑,暗道,他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本侯岂是那样急色的人,更何况内伤未愈,我若不想武功大损,怎会在这个时候作些风liu勾当。不过他心中刚生出此念,手臂却感觉到秋素华娇躯的轻颤,两人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秋素华的体温在渐渐升高,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师冥心道,这柳下惠可是不怎么好当啊。
走到院子里面,居重才烦恼起来,看来今夜自己是没有法子进房休息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对面那两间云房除非是自己活腻了,还是不用妄想进去休息的好,可是总不能在院子里面站一夜吧,想了想,目光落到佛堂之上,暗道,就在那里面将就一晚吧。
岂料他刚刚移动步子,耳边就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道:“重儿过来。”
居重心中先是一颤,继而狂喜,他原本以为今日无色庵主不会召见,所以才没有胆子去惊扰,如今听到熟悉的语声传唤,连忙转身走向对面的云房,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叩门而入。
这间云房和让给秋素华使用的那一间不同,除了桌椅床榻之外再无别物,整间云房非常空洞素净,除了壁上一管竹箫之外,就连一幅白描观音画像都没有,每次走进这里,居重都觉得自己仿佛能够看到这里的主人寂寞孤独的心灵,这空荡荡的云房,仿佛昭示着主人沉寂如同古井之水的内心也似。
此刻无色庵主并未就寝,端坐在桌前,正执笔急书,虽然看不到内容,但是只见她握笔的姿势,便觉得她手下必然是落笔如云烟。此刻无色庵主已经摘下了圆帽,露出一头已呈深灰色的秀发,披落双肩,她原本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尼,但是只看她如同山川起伏的清丽轮廓,便令人觉得这空洞的云房仿佛变成了世外仙境一般。
居重走进云房,只是匆匆望了那女尼一眼,便不敢多看,俯身拜倒道:“弟子冒昧前来,请师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