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机关算尽

四目相对,西门凛清清楚楚地看到凌冲眼中的悲愤和痛惜,他知道凌冲是不忍见到这些如同子侄一般的少年再有牺牲,可是西门凛却只能微微摇头,漠然道:“凌兄,若是下一阵避战,江东就会看穿我们色厉内荏的真面目,所以这一阵不论胜负,都不能由你我出战。”

凌冲听到他的回答,眼中的痛色越发深沉,可是却也只能退后一步,他认可了西门凛的解释,可是西门凛心中却是明白,他的目的,不过是让十阵之约不胜不负,最后再设法让杨宁上阵应对那必杀的一阵,只有这样才能不露丝毫破绽,可是不论心中如何想法,他都只能微笑着对仅剩的两个弟子说道:“好了,这第七阵交给你们了,不论胜负,都不打紧,可是却不能有损我燕山威名。”

两个少年眼中闪过毅然决然之色,双双单膝跪倒,齐声道:“弟子遵命,宁死不辱使命。”说罢,两个少年转身向船舷走去,这时候,那叫做周群的少年已经上了船了,三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却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

此刻的船舱之内,杨宁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将真元不停地注入林志恒的体内,林志恒体内的生机渐渐恢复,而杨宁的面色却是越发苍白,憔悴的面容令人感到仿佛重伤的不是林志恒,而是杨宁自己。

而舱房之外,少年秦珏笔直地站在门旁,眼泪却是滚滚而落,虽然没有离开舱门一步,但是他特意将旁边舱房的舷窗打开的举动,仍然让他将外面的声浪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周群撕心裂肺的哭声却让他明白,至少又有一个同伴离开了自己。

师冥的目光在己方高手身上一一扫过,不论是白道的高手还是黑道的水贼,触到他的目光都是下意识地避了开去,可见这几个不过是二流身手的少年,当真已经慑服了江东群雄,虽然江东高手往往自负轻锐敢死,但是在燕赵铁血的映衬下,却是显得这般懦弱。虽然心中不快,但是师冥很快就平静了心情,既然趁机削弱打击西门凛一行的举动已经受挫,那么自己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将这已经失去意义的决战进行到底吧。拿定了主意,师冥对统军亭外人群之中一个灰须老者笑道:“司马庄主,这一阵由你出战如何?”

那灰须老者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可是转瞬却又消失不见,他是个聪明人,站在统军亭外候命,便已经说明他依附江宁的事实,纵然他避战,那眼睛里面根本揉不进一粒沙子的西门凛也不会以为他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所以唯一的应对就是欣然出战,讨好师冥,或者说讨好越国公唐康年,才是保全身家性命的唯一法子。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那老者领命出战。

到了浮台之上,幽冀两个少年也已经双双登台,看到两个少年眼中的桀骜和杀气,老者心中却是波澜不兴,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决不和这两个随时可能以命搏命的小魔星真刀真枪地厮杀,若是自己果然将这两个少年杀了或者伤了,只怕就会超越了西门凛所能忍受的底线了,日后幽冀的雷霆报复若是到来,越国公未必真有能力庇佑自己,所以还是平平和和胜了这一阵算了。想到此处,他按住腰间的刀柄,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两个少年只当这五十多岁年纪的老头顶是在嘲讽自己,也不需彼此转递消息,心有灵犀一般,同声清叱,两道雪亮的剑光脱鞘而出,分进合击,向老者袭去。那老者神色淡定,剑光及体的瞬间才拔刀还击,才从容出刀,刀势宛如险峰森严高古,将两个少年的急如风雨的攻势尽皆接下,偶尔还击几招,也都是恰到好处,虽然守多攻少,但是却是稳立不败之地。

这老者名叫司马函,一手商阳刀法闻名江南,攻守兼备,稍有敌手,平素不喜争权夺势,最爱与人为善,江东群雄之中德望最高。只不过这人虽然依附越国公的势力,不过是因为迫于形势罢了,毕竟他的身家性命都在唐家掌握之中,但是遇事往往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始终不肯全心全意地效命。因为这个缘故,师冥对他不甚重视,若非这一次名义上是江东会盟,他又是江东有名的高手,若是不请他参与,未免有些不妥,只怕师冥不会请他到此,更不会碍着他的辈分声名,将他留在身边了。

这一阵师冥让他出战,却没有安着什么好心,若是司马函胜了,最好手上沾了血腥,那么以后此人就不能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行事了,若是败了,司马函的亲朋故旧不少,必然会怨恨幽冀之人,能够将这些和江宁若即若离的中立势力拉拢过来,也算达到了师冥发起这次会盟的另一重目的了。

只不过师冥的想法虽然不错,司马函却实在是老奸巨滑,打定了主意不肯施展狠辣的杀招。初时两个少年攻势狠辣,他就严防死守,一柄宝刀护住周身,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偶然反攻几招也是点到即止,不甚用心,只迫得两个少年回剑招架就放缓攻势。等到双方交手百余招后,两个少年开始有些疲惫,招式不如初时那般凌厉,那司马函的刀法却变得大开大阖,迫得他们不得不硬接攻势,这样一来,司马函就可以从容消耗两个少年的内力。这两个少年自然不甘心这样落败,便也施展同归于尽的打法,可是这次却是没有了作用,司马函十分老练,不像乔长辕那样心有所求,也不像阎铎那样心怀死志,竟是开始游斗起来,无论如何也不硬接他们的攻势。攻不可久,等到两个少年气喘吁吁,不得不放弃这样消耗体力内力的打法的时候,司马函又开始加紧了攻势。

这一番苦斗可让双方都见识了司马函的老而弥坚,足足斗了大半个时辰,这已经年过五旬的老者却只是出了一身透汗而已,而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却已经是汗透重衣,步履踉跄,虽然还在勉强进攻,可是明显已经视线迷离,再无可能取胜了,只不过司马函心有顾忌,也不肯施展杀招,就这么僵持下去,让这一场早该结束的苦战仍在继续。

师冥虽然不满司马函的手下留情,可是他心里却另有打算,他的第一目标是铲除杨宁,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又不露一丝破绽,必须有西门凛的配合,现在杨宁突然进舱去了,师冥不知西门凛的打算,所以决定将战局的变化交给西门凛控制,毕竟西门凛才有能够影响杨宁的力量。西门凛虽然没有和师冥交换意见,可是对师冥的用心自然是洞若观火,他也在等待杨宁替林志恒疗伤完毕,若是杨宁不能恢复五成内力,只怕就是白痴,也不会同意上阵出战吧?所以西门凛也乐于见到司马函拖延战局,不肯出煞手结束此战的决定。

但是不论西门凛和师冥如何想法,这一战也还是到了尾声,眼看着两个少年几乎都已经无力出剑,而司马函也露出疲惫之色,若是再不喝止,只怕司马函也不能手下留情了,不想再赔上两条性命,西门凛终于高声道:“罢了,这一阵本座认输。”

听到西门凛认输的声音,司马函这才松了口气,看看两个充耳不闻,仍然勉强进攻的少年,他深吸一口气,连出数招,将两个少年迫得退到浮台一角,这才收刀而退。两个少年失去压力,几乎是茫然地对视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竟是双双跌倒在台上。见到这样的情景,江东群雄都是欢呼雀跃,经过上面三阵的血战,这一阵虽然令他们感觉郁闷,可是没有见血的结局还是让他们颇为欢喜,毕竟他们大半都不想过分得罪西门凛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