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和青萍自然不知道船夫的心思,只是仰首望着那高岗之上高可入云的壮美楼阁,大江前环,平畴远映,富丽堂皇,平旦时影落江水,日暮时则返照人郭,管中窥豹,只见这瓦官阁的宏伟壮丽和阁前的车水马龙,就知道金陵的繁华的确是天下无双。
青萍赏心悦目之余,指着瓦官阁替杨宁恶补道:“据闻从前曾有凤凰落于高岗,引来百鸟朝凤,所以当时的权臣起台于山,称凤凰台,也叫做凤台山,然后这权臣以此为吉兆,悍然受禅称帝,又在凤台山上建立了瓦官寺供奉佛祖,替万民向上天乞福,不过现在时过境迁,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倒是这高达三百四十丈的瓦官阁成了金陵名胜。(注1)”
杨宁听过之后淡淡道:“是不是名胜倒也无关紧要,不过这瓦官阁如此之高,若能登上阁去,仰望浮云,俯瞰江流,想必倒是人间一大快事,姐姐,我们上岸去吧。”
青萍听杨宁虽然语气淡然,也是仍有一丝兴奋之意,知道杨宁终究是少年性情,难免好动爱玩,只是大概被人强行压抑住了,才会这样好奇欢喜的时候仍然隐忍不肯流露出真正的情绪,心中一痛,这一刻青萍心中将那令这少年受尽痛苦的罪魁祸首骂得狗血淋头,不管那人是不是杨宁的血亲,不管那人心意如何,没有人有权利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之子,若是定要如此,那人便不配为人父母。
渡船将要靠近江岸,看到了严阵以待的一行人,这其中有太多熟悉的面孔,杨宁和青萍同时神色微变,虽然早已料到不会瞒过他人耳目,甚至刻意泄漏行踪将他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但是却仍然想不到竟会面对这样的盛况。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杨宁不待船只到岸,便纵身掠上岸去,负手立在凤台之上,将瓦官阁前站立之人一一看过,若有实质的目光几乎可以透穿肺腑,良久,杨宁才森然道:“你们摆开这样的阵仗,是想和我决死一战么?”
那些人原本各具心思,但是此刻凡是撞见他森寒酷厉的目光的人都不由心中剧震,就连为首的师冥一时也被他的目光所慑,原本准备好的千言万语都好像僵住了一般,胸口更是气闷起来,好像就连周身气血也不受控制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茫然中只觉杨宁此刻睥睨天下的英姿将永远也不能从心底磨灭。
青萍立在船上,仰望着杨宁睥睨天下的孤傲身影,只觉得心中骄傲无比,这个少年是自己亲如骨肉的知己至交,他的荣辱悲欢,自己都是感同身受。那船尾的船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岸上寂静的古怪,急着摆脱恶客的他无意中望见遥远的天际,脱口说道:“小姐,东北的钟山方向乌云越来越重了,看来今天傍晚一定会下雨的,小姐和公子还是快些下船投宿吧,要不然就会被秋雨阻住行程了。”
青萍微微一怔,她自然明白船夫的心思,却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聪明借口,不由微微一笑,也不想杨宁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继续对峙下去,看看船首近岸,也不用搭上跳板,轻轻一纵,宛若飞花一般落到杨宁身边,嫣然一笑道:“子静,看来要下雨了呢,我们快些进城吧,别理会这些无聊的人,难道我们是钦犯么,要他们在这里挡道。”
杨宁听出了言外之意,只觉心中好笑,脸色不由缓和下来,淡淡瞥了众人一眼,冷然道:“如果不敢出手,就都滚吧,今日我姐姐心情好,我也不想和你们为难。”
师冥这时候气血已经平复下来,他这次出面不过是想要表明立场,却不想真的和杨宁交手,所以含笑上前道:“帝尊见谅,师某携诸位有心的朋友前来迎驾,不过是想要瞻仰帝尊风采,并无恶意,失礼之处还请帝尊海涵。赤壁一别,虽然只有寥寥数日,但是一日三秋,在下思慕帝尊,心意至诚。从前不过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才令双方起了冲突,如今事过境迁,想必帝尊不会因为昔日的过节,存心和越国公府为难吧?今次万宝斋举行集珍盛会,金陵城中群英云集,难免有不长眼的人得罪帝尊,还请帝尊手下留情,在金陵城中不要擅开杀戒,否则越国公府为了维护法纪以及百姓平安,就只能向帝尊请教一二了。”
青萍听到此处已经知道师冥之意,的确如果杨宁在金陵大开杀戒,丢颜面的可是越国公府,纵然率众围剿,以杨宁的武功,想要脱身不过是轻而易举,想必是不愿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免得殃及池鱼,所以原本理所当然不会和杨宁干休的师冥竟然主动示弱求和,虽然不屑师冥的软弱,但是本来就不想在金陵惹出麻烦坏事,青萍淡淡一笑,朗声道:“东阳侯亲自前来迎接子静与小女子,这等厚爱不敢愧领,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无人生事,我们姐弟也不会手痒的去杀人。”说罢她瞥了杨宁一眼,只见杨宁神色淡漠中带着赞许,知道自己并未理会错杨宁的心意,不由嫣然一笑。
这时候两人的坐骑已经被船夫牵上岸来,两人也不再理会那些神色各异的人物,各自骑上骏马,马鞭挥舞,竟双双纵马向城内奔去,路上虽有行人,但是两人的坐骑都是神骏无比,竟然如入无人之地一般,不过片刻,两人背影就已经消失无踪。
师冥铁青着脸传令下去,令人密密监视这两人,不可有丝毫松懈,心中却知道,这将要来的风雨终究是难以抵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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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瓦官阁和凤台的传说都是根据传说再创作的,不要和真正的历史搞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