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烟眼神微寒,正想出手逼退杨宁,谁料这时,一个敞开衣襟的壮汉突然故作立足不稳,竟然伸手向平烟抱来,眼中露出淫亵的光芒。却原来那汉子是此地有名的无赖,最喜欢在庙会上纠缠小家碧玉,今日一见到宛若寒梅傲雪般风姿绝丽的平烟,就已经魂销魄散,一直暗暗跟在身后,不过平烟心思都在杨宁身上,根本没有留意这个不可能不构成威胁的无赖汉子的跟踪。可是平烟没有留心,杨宁却注意到了他,虽然他还不懂男欢女爱,可是这男子眼中的光芒他却是明白的,从前凡是对两位姐姐漏出这样目光的人,都被忠伯给丢到湖水里了,感觉到那男子的心思始终系在平烟身上,他便给了那男子一个机会,果然那男子胆大包天,自以为得到了一个良机,竟趁着人群拥挤,想要亲近芳泽。
在那汉子靠近平烟的一瞬,平烟便已经发觉了他的企图,清冷的明眸里透出冷酷的寒芒,也顾不得杨宁的进攻,随手一拂,一缕阴柔的真气无声无息地点向了那汉子的足三里大穴,她并非是不想杀了这无赖,不过主要的敌人却是杨宁,所以只是想让他失足跌倒罢了。
杨宁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良机,上前一步,伸手去揽平烟腰身,似乎想要将她和那汉子隔开,指掌并用,连出杀招,更是顺便截住平烟的指风,虽然真气收敛在极狭窄的空间,可是风雷之声仍然隐隐可闻。平烟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正面还手,可是杨宁的举止已经是不引起众人注意的极限了,若是她正面还手,想要压制杨宁,只怕会立刻泄露两人正在交手的真相,另一个选择就是后退避让,可是这样一来岂非要被那无赖汉子抱住,以她的身份若给这样的无赖沾到衣衫,只怕纵然涤尽长江水,也难以洗清这样的羞辱。
平烟眼中闪过滔天怒色,并非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是杨宁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对付自己,但是她却想不出任何手法可以从容接下杨宁竭尽所能施展的杀手,还可以不暴露这一身武功,是受辱还是被迫出手,平烟几乎是立刻做出了选择,反手如电,指若利刃,在那汉子眼前一抹而过,那汉子正想着软玉温香抱满怀的销魂情景,却只觉双眼一痛,继而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然后剧烈的疼痛向他脑子袭来,不禁发出凄厉的惨叫,直到跌倒在地,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竟被人挖去了眼睛,心中的恐惧让他的惨叫声变得越发凄厉起来,整个人在地上开始打滚,被收不住脚步的路人连连踩了好几脚,犹自翻来滚去。
这样的剧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非常,有几个眼力不错的人,已经看到了是平烟所为,虽然没有看清出手的招式,却更是明白平烟的可怕之处,口耳相传之下,不过片刻,平烟和杨宁身边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平烟神色漠然,负手立在那无赖汉子不远处,肃杀之姿,令人一见心寒,她的一双明眸宛若利剑出鞘,冷冷地望着杨宁,怒火在眸子里滚滚燃烧。
杨宁突然得胜,反而疑惑地望着平烟,在他的预料中,那个无赖汉子最多能够阻碍一下平烟的身形,他就可以趁机压制住平烟,像他们这等级数的人交手,一旦落在下风,是很难扭转的,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下面如何出手才能维持自己的优势,却万万料不到平烟竟会这样干脆地认输,此刻的杨宁并不明白,一个女子对自己的清白之躯会重拾到何等地步,男女之别对他来说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就是他和青萍之间的情意,也仍然在懵懵懂懂的级数。
平烟愤怒的目光一触到杨宁的双目,那种炽热的怒意却慢慢熄灭了,那是一双透彻如寒冰的眸子,丝毫没有染上世俗的色彩,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读出了杨宁没有出口的疑问,轻轻一叹,她淡淡道:“你胜了。”
杨宁已经取胜,此刻原本应该心满意足,但是不知怎么,被平烟的怒气所慑,心头竟然沉重非常,立在平烟对面,竟也是默然不语。
这里发生了骚乱,不多时已经有负责此地治安的官差赶来,原本气焰嚣张的差役一瞥到杨宁和平烟的形貌,都是打了一个冷颤,他们虽然不认识平烟,却都见过杨宁的画像,知道这几日金陵来了一个不好惹的魔帝,几乎是不需要商量,两个差役就上前拖走了那个还在惨呼的大汉,这期间还打量着两人神色,唯恐杨宁有心斩尽杀绝,会怪罪他们的擅自主张。
不过杨宁和平烟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差役,良久,杨宁淡淡道:“烟姐,胜负已分,我不敢奢求烟姐不再来寻我报仇,只希望烟姐给我数年时间,待我有自信可以和烟姐对决之时,就是烟姐不想寻我,我还想向烟姐挑战呢?”
平烟仰首望向苍天,今次的失败其实她早有预料,原本就是被迫而来,江水之上,夏谦之前,两次落于下风,自己放不下自尊和怜悯,又怎能怪罪杨宁的步步紧逼,罢了,师父是那样骄傲的人,死便死了,怎会希望别人替自己报仇,更何况自己和杨宁终究有对决的一日,就如杨宁所说,日后纵然自己不放弃仇恨,杨宁也会来寻自己交手,这本就是两人的宿命。想到此处,心中略宽,平烟淡淡道:“你我今日之战既然已经分出胜负,这大概是天意,让我不至于失去你这个绝好的对手吧,前面就是兰若寺了,陪我去礼佛吧。”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是语气肯定,丝毫没有留给杨宁思索的余地,不过杨宁却也不愿拒绝,不知怎么,他隐隐感觉到,这一战自己虽然取胜了,可是似乎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轻轻点头,和平烟并肩向兰若寺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不语,不知怎么,杨宁心中涌起无限怅惘,只觉得这段路未免太短了。
兰若寺是金陵有数的禅院,今日又是庙会,所以寺门大开,香客如云,两人随着人流走入佛寺,平烟目光见正殿香客众多,便绕过正殿向后面走去,杨宁并无目的,也跟着平烟走去,后面的数进佛殿,几乎都是熙熙攘攘,两人索性继续往里走,直走到佛寺最后面的一处佛堂,才觉得清静许多。这里原本是僧人清修之处,已经不接纳香客,原本有几个僧人想要过来阻止,但是一触到两人冰冷的眸子,就吓得避了开去。
两人径自走进佛堂,这间佛堂供奉的是文殊菩萨,佛前供桌上放着香花鲜果,两盏长明灯灯花摇曳,供桌前放着一个铜香炉,里面几束清香袅袅升起,香炉前面放着四五个半新不旧的蒲团,整间佛堂纤尘不染,只余淡淡的清香气息,两人迈步走进的时候,正看见一个黑衣僧人在那里扫地,看到两人走进,那僧人神色略显惊讶,略一停顿,却没有上前拦阻两人,只是放下了扫帚,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见礼道:“贫僧玄海,见过施主,两位若想进香,需到前面的大殿,这里是敝寺僧众清修之所,是不接待宾客的。”
平烟瞥了这僧人一眼,只见这僧人大约十八九岁年纪,相貌清秀文弱,肤色白皙,眉宇灵动,若非穿着僧衣,头上戒疤鲜明,多半会令人以为是一个少年书生,淡淡道:“既是佛堂,如何不让礼拜?”
那少年僧人眼睛一亮,欣然道:“施主说得不错,是贫僧拘泥了。”说罢取了两束清香过来,递给平烟和杨宁。平烟接过清香,在佛前拜倒行礼,杨宁却不肯接,只是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佛像,那少年僧人奇怪地问道:“施主为什么到了这里却不肯拜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