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罗三已经是瓮中之鳖,唐十一心中激奋,正要使结这一战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唐十一心头一颤,只觉剑下人影一闪,原本似乎被困死在屋角的罗三已经逃了出去。
唐十一不假思索地闪开身形,回头望去,却只见身后已经成了一片血海,三缕如星如电的刀光汇聚成一条匹练,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除了乌岭还在那里苦苦挣扎,就连乌臣也已经身首异处,唐十一心中大震,怒喝一声扑到乌岭身边,挥剑将他护住,乌岭得到喘息的机会,猛然挥手,数枚星芒向罗五等人射去,但是刀光如雪,席卷如云,竟然将这些暗器都绞成了碎末,这时罗三也从后面围杀过来,他手中的钢刀虽然已经断了,但是在他手中却是凌厉无比,丝毫不显逊色,轻而易举地截断了唐十一的后路。
到了这时,唐十一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上了罗三的恶当了,他又惊又怒,高声喝道:“你们这些逆贼,莫非当真要犯上弑主么?若是被我父亲兄长知道,别说你们会被千刀万剐,就是东阳侯,也会死无全尸,你们若是现在住手,本侯爷还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罗氏兄弟虽然面容隐在青铜面具后面,但是眼中都闪现出嘲讽的光芒,各自加紧了手中刀势,整个酒楼几乎都被刀风寒光笼罩起来,虽然唐十一和乌岭一个远攻。一个近守,但在如同浪潮一般汹涌的光明刀阵冲击下已经是岌岌可危。
杨宁一直在冷眼旁观,眼前地局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罗氏兄弟嫁祸之心虽然隐蔽,但是杨宁却早已识破,他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可是经过乌江柳林一事,却也知晓,一旦唐十一死了。别人只会怀疑自己这个心狠手辣的魔帝,而不是这四个在自己面前唯命是从的光明宗弟子。可是他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发生,说到底,这些人的死活和他又有什么相干。如果不是为了救出青萍,这些人他就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如果罗氏兄弟能够杀了唐十一,只要不是当着他的面信口雌黄。他也会装作没有听见,若是唐十一能够突围出去,因此和光明宗翻脸结怨,那也没有什么不好。想到此处,只觉得十分好笑,唇边的嘲讽之色更浓。却不料正被唐十一看在眼里。
唐十一这时候已经心灰意冷。看到了杨宁嘲讽的冷笑。心中大怒,狂怒之下。一连几剑,迫得罗氏兄弟略略放缓了攻势,他喘了一口气,厉声道:“许子静,你别得意地太早了,我知道你和他们几个叛逆一气,谋算本侯,可惜你们忘记了,这里是金陵,是我唐家的天下,就是当今皇上,在这里也得给我唐家三分薄面,我来这里并非无人知道,若是本侯死在这里,等我父亲和大哥知道,你们谁都别想活命。尤其是你,许子静,你有什么可狂的,就连自己的情人都保不住,真亏你还有颜面活在世上。”话音未落,却觉得有人在扯自己地衣袖,知道身边只剩了乌岭,唐十一头也不回地道:“乌岭,你怕什么,你别看他现在如此风光,如果不是因为师冥吓破了胆,怎会如此委曲求全,如果他当真胆大包天,敢伤我性命,我大哥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到时候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那个剑绝也一样,哼,许子静,你最好求神拜佛,希望尹青萍已经被人宰了,否则若给我唐家寻到,一定会把她送到秦淮河的书院里去,听说她原本是洞庭湖上的舞姬,既然这么喜欢当风尘女子,我们唐家定会让她如愿以偿,让全江宁地男子都可以享用她的美色。”
刚说到这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冰冷至极的怒哼,唐十一只觉似乎有无数根钢针从耳朵刺入了自己的脑子里,剧痛之后更是一阵头晕目眩,不由一声闷哼,冷汗涔涔而下,一张面孔更已经苍白如纸,他这才发觉,身边地刀光已经无影无踪,四双冷酷的眼睛透过青铜面具怔怔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古怪,不知是佩服还是恐惧。还未等他清醒过来,眼前人影蓦然一闪,一缕森寒凄厉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唐十一心惊胆战,只觉得若不闪避,定会被那寒气取了性命,迫不得已后退了几步,却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乌岭,两人撞在一起,差点跌成了滚地葫芦。等他昏头昏脑地被人揪着领子提起地时候,距离太近,让他看不清那人地相貌,只见一双寒气四溢地眸子正紧紧盯着自己,眸子深处似乎有无尽的血色,那人身上更是涌出冰雪一般凛冽地杀气,丝丝缕缕,似乎可以透入自己的骨髓。
唐十一只觉得从心底涌起无尽的恐惧,生平第一次生出求饶的念头,可是他刚张开了嘴,还没有说出一个字,身后就传来一种令人听了觉得牙齿发痒的碎裂声,然后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从他耳边收回,食中二指缓缓点在了他的眼皮上,唐十一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睛,但是那人指尖的一抹殷红和隐隐传到鼻子里的血腥气息却让他的眼睛不敢闭上,他忽然明白过来,方才听到的声音定是乌岭被折断喉骨的声音,他,唐十一,已经再没有任何助力。
那人的手指渐渐加强了力道,冷冷道:“有眼无珠,敢在本尊面前嚣张跋扈,你还要这对眼睛做什么?”
话音未落,唐十一只觉眼睛一阵剧痛,然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再也看不到一缕光芒,他心中明白是被那人戳瞎了双眼,剧烈地挣扎起来,右手挥剑,左手抬起,就要射出暗器,可是手臂刚动,双手就已经落入一双铁掌当中,耳中传来手骨被捏碎的声音。然后强烈地痛楚沿着手臂席卷而来,让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惨叫声刚刚冲破咽喉,一只寒冷如冰的手已经捏住了他
,舌头无力垂下,然后传来撕裂的疼痛,虽然看不见够感觉到混和着泡沫的鲜血从嘴边淌落,血中似乎还混杂着牙齿的碎片,越发冷漠犀利的语声在他耳边响起道:“出言无状。辱及青萍,那么以后你就别说话了。”
唐十一痛得浑身颤抖,无比痛悔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则怒,怒必杀人,自己想必是触动了魔帝地逆鳞,就在他绝望之时。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千百人奔跑的脚步声,一个陌生的声音高喊道:“子静公子,末将江宁将军夏谦,奉命前来保护义兴侯。还请侯爷手下留情,越国公世子、东阳侯马上就到,义兴侯若有得罪之处。请公子看在我等将士不辞辛苦。全城大索寻找青萍小姐的份上。饶恕侯爷一次。”
唐十一只觉得原本已经绝望地心灵开始死灰复燃,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但是千古艰难唯一死,他的求生之念并未消减半分,他不敢挣扎,只是努力从咽喉里发出破碎的恳求声响,若是此刻他还能够开口,只怕连亲娘老子都叫了出来。
杨宁的目光虽然凝注在满面血污地唐十一身上,但是心思却早已飘移开来,不需要用眼去看,就可以感觉到罗三四兄弟的呼吸已经凌乱如麻,更可以听到外面开始重重布围的军队的脚步声,以及兵刃摩擦盔甲地声音,还有那个再次见面,却已经茫然不识,明明被当成挡箭牌,却是克尽职守,这几天经常在自己左右打转,唯恐自己伤及无辜的江宁将军夏谦,他的原本呼吸平缓而从容,但是显然此刻也开始紧促起来,看来自己手上这个少年地性命,对他们来说还真地很重要呢?不知怎么,杨宁从心底涌起一抹妒意来,分明是相仿地年纪,但是眼前这个少年却有着宠爱他的双亲,翼护他地兄长,为了保护他不惜性命的属下,自己却连唯一一个亲人都保不住,而这人竟敢在自己面前诋毁侮辱青萍,想到此处,杨宁的手指慢慢滑到了唐十一的咽喉,轻轻一抓,唐十一的面孔已经变成了青紫色,随着手指的缩紧,眼看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正在这时,外面再度传来嘈杂的声响,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继而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道:“越国公世子唐伯山求见子静公子,还请公子拨暇赐见。”
罗三本已经是失魂落魄,听到唐伯山的声音更是如闻雷击,心中千回百转,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质朴俊朗的面容,然后向杨宁双膝跪倒,连连叩首,不过片刻,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直到这时,罗五三人这才明白过来,也是各自拜倒,四人都已经握紧了刀柄,心中皆想,若是杨宁不肯替他们遮掩,也只有自尽当场,才能摆脱光明宗和师冥的干系了。这时,外面传来师冥的声音道:“东阳侯师冥,求见子静公子,请问公子,是否已经将我留在公子身边的护卫尽皆杀死,否则他们断不会让义兴侯得罪了公子。”
罗三浑身巨震,已经明白了师冥的言外之意,如果自己兄弟还活着,最好立刻想法子自尽,虽然未必能够瞒过唐伯山的眼睛,但是至少也是死无对证,当真要死么,罗三神色惨淡地将手中短刀抵住了咽喉,难道平生志向就此付诸东流?
杨宁看也不看罗氏兄弟一眼,却突然一拂衣袖,罗氏兄弟都觉得浑身一震,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便失去了所有知觉,杨宁这才淡淡道:“师侯送给我的侍卫也太不听话了,居然为了别人和我作对,若非看在这几日他们也算有些功劳的份上,我早就废了他们,师侯将他们带回去之后要好生教训,别让本尊以为你们早就忘了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
师冥心中一宽,他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赶来,和唐伯山接踵而至,只听说里面原本杀声一片,此刻却已经销声匿迹,他既担忧唐十一已经被杀,又担心唐十一还活着,心情十分复杂,不过听到杨宁的回答依旧恭敬地道:“师某知错,他们几个也是为了保护十一公子,这才冒犯了帝尊,还请帝尊看在师某的情面上,放过十一弟一马,师某必定竭尽所能,寻找青萍小姐的下落。”
听见师冥这样说,唐伯山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缓解,他是得到消息,听说唐十一来向杨宁挑衅,这才急急赶来,不说他最宠爱这个幼弟,如果唐十一遭遇不测,别说父亲那里就交待不过去,就是母亲和几个姐妹的眼泪都可以将他淹没,虽然对师冥仍有些疑心,可是见师冥如此努力地劝解,仍然觉得心中一宽。
岂料杨宁的反应出人意料,在一阵冰冷的笑声后,一缕冰寒清淡的语声响起道:“师冥,你是否误解了什么?让你出力寻找青萍,可不是我有求于你,你若不愿意去找,我也不来勉强你,只不过十日之后,若是青萍还没有消息,唐家第一个就要付出代价,别跟我说什么冤枉,你们既然敢在赤壁合谋杀我,就早该有死亡的觉悟,若是错过这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也只怨你们自己无能,这是本尊给你们唐家的第一份礼物,若是还敢有人胆敢冒犯,就不是他自己的一条性命可以抵偿地了。”话音未落,一团黑影突然从酒楼中撞开大门飞了出来,师冥心中一凛,正要伸手去接,眼前黑影一闪,已经被唐伯山中途截住。
唐伯山怔怔看着幼弟血肉模糊的面容,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只觉唐十一早已经浑身冰冷,触手冰寒,再无一丝气息,唐伯山只觉如坠千丈冰窟,咽喉一甜,一口鲜血溅到了唐十一的胸前,再也分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