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微阖双目,半晌才道:“脉动微细而不绝,外涩而生机盎然,却有沉沉死气,相思之毒,果然天下无双,恕我动问一句,青萍小姐与帝尊可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青萍不禁俏脸一红,别过头去一言不发,杨宁却是急急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青萍闻言越发羞赧,伸手在杨宁腰间狠狠掐了一把,杨宁早已下意识地散去护身真气,痛得一咧嘴,心知腰间青了一块,却不敢抱怨,只是紧张地望着贾易,等他继续说下去。
贾易眼睛也不眨一眼,好像没有看见这对少年男女之间的微妙动作,只是正色道:“实不相瞒,若是小姐未曾婚配,贾某有十分把握可以解毒,如今么却只有五分了,而且其中又有许多麻烦,小姐也要多受些苦楚。”
杨宁脸色一白,不禁后悔起来,望向青萍的眼光尽是歉疚,青萍却是面不改色,略想了一下含笑道:“这也无妨,五分机会已经很难得了,若是能够解去我身中的剧毒,就是多受些苦楚也没有什么不好,姐姐常说我命中坎坷,或者经过这一劫,当真就能一帆风顺了呢。”
贾易心中敬佩,拱手道:“小姐心胸豁达,贾某佩服,若是信得过贾某,就让贾某为小姐先下几针,暂时压抑一下毒性,然后寻一个僻静所在,再为小姐慢慢解毒。”说罢,便从衣下取出一个针包来。打开之后,最上面一层却放着一根四寸长的大针,一根七寸长地长针,一根一寸六分带锋棱的锋针,最后一根状似剑锋,长四寸,阔两分半,却是针,寻常针灸一般只用毫针。平烟留给青萍的针包里面就没有这四种针,青萍最近也读过一些医书,自然知道这四种针并不常用,不禁微微皱眉。心中生出疑虑,却又自信不至于任人摆布,便没有作声,只留心贾易如何下针。
贾易略一沉吟。先取了一根长针道:“相思之毒深入骨髓,在下需用长针,请小姐不必害怕。”说罢手腕一翻,长针便向青萍心口刺去。七寸长的银针泛起点点星光,杨宁看的心惊肉跳,虽然自恃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加害青萍。一颗心仍然悬在了嗓子眼里。就在长针沾衣的瞬间。贾易略显颓唐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了狰狞的微笑,双目更是爆射出嗜血的光芒。
这个笑容一落入杨宁和青萍眼中。两人都是心中大骇,想不到这贾易竟然有如此胆量,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向青萍出手,青萍身后便是椅背,避无可避,她索性一动不动,只用一双明澈如水地眸子冷冷望着贾易,眼中更是闪过鄙夷之色,站在她身边的杨宁却是心急如焚,右手伸指如电,向那根长针弹去,左手则是围魏救赵,顺势一掌向贾易拍去,若是贾易一定要伤害青萍,难免会玉石俱焚。
“嗤”一声轻响,那根长针破衣而入,刚刚刺入了半分,“铮”的一声脆响,已经被杨宁一指弹成了两段,前面的半段更是被杨宁食中二指抰住,再也不能前移半分,而贾易地身形却如游鱼一般从椅子上滑落,不禁避开了杨宁那摧枯拉朽的一掌,左手更是顺势拾起针包上那根状似剑锋的针,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圆弧,迅急如电地向杨宁心口刺去,这一招宛若庖丁解牛,没有一丝窒碍,不论是角度还是力道都是恰到好处,更是透出一去不回地意味,杨宁只觉护身真气一阵波动,那根针就已经到了左期门穴,心知那根针多半是铁精所制,故而能够刺破自己的护身真气,在这一刻,杨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其实这一招虽然难以抵挡,以杨宁的轻功,想要避开却并不十分困难,只是让杨宁气结地是,贾易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点,拿起针的同时便信手一拂,剩下的两根大针和锋针随即向青萍激射而去,此刻已经到了青萍面门,若是自己闪身避开,即使青萍冒着触动毒伤地威胁运用内力,也未必能够避开这样狠辣地暗器攻击。
杨宁心思电转,千钧一发之际已经有了决断,右手那半段长针激射而出,两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击落了贾易射向青萍地大针和锋针,左手并指如刀,切向贾谊的手腕,右手回掠地同时轻轻一掌将青萍送出了战圈。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仍然没有全然阻住贾易的那根针,一线血光飞掠而起,继而在空气中变成了乌黑色,那根银光闪闪的针上居然是淬了剧毒的,杨宁面上闪过一抹黑气,转瞬消失不见,右手一翻,一道青光破袖而出,幻化成千万点青光,伴随着茫茫虚影,将贾易迫得后退了两步。
贾易飘然后退,目光落在杨宁左胸上,在针刺入的瞬间,他能够感觉到杨宁的肌肤好象涂了一层油一般,针尖不由偏了半分,并没有刺入期门穴,而且刚刚刺入肌肤就觉得针下宛若精钢铸石,再也不能深入半分,就连自己灌入的阴毒真气也是宛若百川归海,感觉不到一丝回应,虽然针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汨汨流出的鲜血不到十息就变成了鲜红色,而且随即止住,自己绞尽脑汁策划的暗杀,居然没有起半点作用,心中不禁泛起些许苦涩,黯然道:“帝尊武功绝世,在下万分佩服,为了五十万两赏银和天下第一杀手的虚名,在下不得已冒犯帝尊和青萍小姐,还请帝尊恕罪。”
杨宁脸色铁青,不论是行刺罗承玉受伤,还是和平烟险些同归于尽,他不是没有在生死关头徘徊过,可是唯有这一次,让他真正感受到了胆战心惊的滋味。虽然交手只有寥寥数招,可是贾易此人身法缥缈莫测。招式狠辣绝情,内力也不容小觑,即便正面交手,自己也未必能够稳操胜券,若非是他百毒不侵,那一毒针即使不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在分心驱毒地同时,自己恐怕也逃不过贾易的追杀,若是贾易趁机再向青萍出手
|此处,杨宁只觉内衫都被汗
平静了一下心情,杨宁手中凝青剑一指。森然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暗算我们,五十万两又是怎么回事?第一杀手又是怎么回事?”
贾易满脸的失望神色,叹息道:“在下聂影。不过别人都叫我影子,江湖三大杀手,已经有两人败在帝尊手下,只有在下还没有和帝尊交过手。这一次江宁唐家出了五十万两赏银,买帝尊的一颗人头,聂某若不出手。只怕天下人都要小觑了在下。若是在下侥幸得手。天下第一杀手的美名必定落在我身上,只可惜聂某技不如人。这样的好机会都没有得手。”
已经被杨宁推到楼梯边上的青萍早已面色苍白,闻言冷冷道:“原来阁下是和明月沆瀣一气的杀手,那么阁下方才所说的都是假话了,你并没有解去相思之毒地方法,是不是?”
:,药,也就不是两大绝毒之一了,在下不得已欺骗了小姐,更利用小姐安危向帝尊行刺,聂某也觉得无地自容,还请小姐见谅。”
青萍闻言心中酸楚,她虽然性子坚强,却也受不住一腔热望转瞬成灰的绝望,两行清泪不禁滚滚而下,杨宁看在眼中,只觉又痛又怒,双目透出利剑一般的寒芒,似乎要将聂影地身体刺穿,这一次他当真动了杀机,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外表上反而看不出什么征兆,除了一双眸子冰火交融,神情却是一派漠然,一身真气也是极端内敛,不透半点杀气,只是这样的沉寂却让聂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起来,无形地压力让他几乎难以透气,为了消除心头的郁闷,他不得已扬声道:“聂某虽然失手,却自信可以和帝尊一搏,不知帝尊可肯指教一二么?”
杨宁一言不发,一道青光爆射而出,丝丝缕缕化成漫天云烟,从四面八方向聂影迫去,剑光中流露出不共戴天的意味,聂影眼中闪过兴奋的神采,手中地针早已丢落在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黝黑的匕首,宛若水银泻地一般反击过来,身形更是宛若鬼魅,在青黑两色的剑光中来去自如。在杨宁剑下,除了平烟之外,鲜有人能够以攻对攻,全不防守,可是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一招守势,一柄匕首在他手中出神入化,无孔不入,看似两败俱伤,实则履险如夷。
杨宁激斗了片刻,只觉这自称聂影地刺客武功非同一般,虽然不及自己和平烟,却也相差无几,一柄匕首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飘忽不定,凌厉非常,倒有几分类似乔长陵地剑法,只是却添了无穷变化,威势更是胜过十倍,夭矫若神龙在天,裴回如雁翔长空,横击如飞隼穿云,下扑如飞鹰搏兔,再配合他如虚如幻地身法,当真是如虎添翼,方才自己能够避过他的暗算,还真是侥天之幸。
敌人越是强横,杨宁反而越发冷静,抛却了心头地愤怒情绪,灵台澄清,宛若明镜,敌我的气机变化纤毫毕现,又激斗了百余招,杨宁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剑法一变,冉冉剑光开始舒缓起来,一道道波纹参差交错,若是无色庵主亲眼见到,必定欣慰非常,这正是孤寒剑法中“涉深”一路最严密的守招“水深则厉”,虽然招式有些不同,剑意却是分毫不差。
杨宁虽然转攻为守,聂影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得意,他只觉得自己的剑招似乎遇到了无穷阻力,当真是举步维艰,失去了原有的灵动快捷,许多精妙的招式似乎也施展不出来,而对手的剑势却宛若茫茫弱水,令人没入其中便不能自拔,那平和艰涩的剑势中更蕴藏着雷霆闪电,一旦再度爆发,就会将自己生生碾碎。心中泛起失败的预感,聂影却想不出脱身的办法,杨宁的剑势似乎带着黏力,将他生生扯住,不容他脱离战圈,感觉到杨宁若隐若现的浓浓杀意,聂影第一次后悔方才不该利用青萍刺杀杨宁,只是后悔已迟。
杨宁虽然占据了上风,却并不轻敌,一路“涉深”剑法堪堪使尽,见影攻势渐缓,便又接连使出了合乎“木叶”、“鸣雁”、“北风”、“残灯”和“寒梅”五路剑法剑意的剑招,“木叶”萧瑟凋零,“鸣雁”悲苦寂寥,“北风”凄厉森寒,“残灯”渐入沉暮,四路剑法间关使出,聂影手中的匕首已是在支右拙,锐气尽消,杨宁这才使出了孤傲横绝的“寒梅”,将聂影的剑势搅得支离破碎。到了此时,杨宁已经稳操胜券,只是他暗恨聂影利用青萍行刺自己,害得青萍伤心,却不肯随随便便聂影杀了,每到关键之处,便放松一分半分,不肯痛下杀手,迫使聂影挣扎求存。影却也是性子坚忍,明知杨宁是想把他零割碎剐,却咬紧牙关不肯放弃,还不时地施展出一两招精妙绝伦的杀招,想要突破凝青的剑势,却都被杨宁生生压制住了,就是想要两败俱伤,也有所不能。
自从赤壁和无色庵主一战以来,杨宁从未有过这样难得的机会尽情施展剑法,和平烟再度交手的那一次,双方心中都有顾忌,并未全力施为,虽然是明争暗斗,却没有使用兵刃,更何况以平烟的武功,杨宁若是和她交手,绝对不敢施展未曾精熟的剑招,而在新亭的那一次苦战,却是敌众我寡,若想保住性命,只能施展绝学速战速决,哪里能够像这样信手挥洒。今日却是天赐良机,影不论是内力、轻功还是剑术都比杨宁逊色一筹,正可以当作杨宁练功的炉鼎,杨宁索性将揣摩出来的《孤寒剑法》尽情挥洒,纵有不妥之处,也可及时补救,聂影就仿佛一块磨刀石,将杨宁手中的宝剑磨砺得越发锋利明亮。
第十四卷 第三章 白虹贯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