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剑术高明的白衣女子又多了一个黑衣少年做帮手,崔琅原本已经有心妥协,然而一番示好之下,这两人只顾彼此交谈,全然不理会自己,崔琅也是秉性高傲之辈,当下也不言语,手中长矛向杨、平两人一指。厉喝道:“杀!”
伴随着他的号令,二十余名马贼蜂拥而上,分别将杨宁和平烟围在当中,平烟此际已经敛去了怒意,轻描淡写的一剑划出,却正眼也不看那些马贼一眼,目视杨宁道:“已经让你占了先,我便不客气了。”剑光闪过之处,血痕迸现,一个马贼捂着颈子踉跄而退。
杨宁却并未出剑。身影微动,已经逼近一个挥舞长矛的马贼身前,一掌震碎了那人心脏,含笑道:“烟姐的修为似乎退步了呢,若是换了洞庭湖之时,烟姐这一剑只怕不会仅仅收取一条性命吧。”
平烟闻言神色微变,竟没有反驳之意,其实修为减退这一点她心中早已有数,翠湖心法首在明心见性,然而自从得知翠湖在青萍中毒这件事上所做地手脚之后。她的心灵就没有一刻平静,再也难以维系剑心地通明。偏偏此消彼长,杨宁的修为却突破了宗师境界。方才虽然出言挑战,平烟却也心知肚明,若是当真生死相决,败亡的多半会是自己,最多不过是倚仗深厚地内力和超凡绝俗的剑术拼个同归于尽罢了,毕竟杨宁晋入宗师境界时日尚短,两人的差距还不明显,然而这些许的差距将会随着时日越来越大,一入宗师境界,武道修为便有了质的差别。自己止步不前,杨宁却会一日千里,每每想到这一点,平烟心中便生出无尽烦恼。
千般思绪,无法言表。平烟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银霓软剑逸出万千流光,再度收取了两条性命,杨宁激了平烟一句之后,便仗剑杀向围攻自己地马贼。两道剑光一青一白。纵横交错间血雨横飞,虽然崔琅连声发号施令。然而在当世两大高手地剑下,群贼再也难以维系合围之势,杨宁和平烟两人看似各自施为,全无联手之意,然而不经意间,往往会随手一剑杀死某个看似可能威胁到对方安危地马贼,如此一来,其势倍增,还不到一拄香地时间,两百多马贼已经死伤了至少半数,这还是因为杨宁和平烟存心一较高下,局势稍有平缓,便有意无意地掣肘对方的缘故,饶是如此,黑狼旗败亡之势已经无可挽回。
见此情状,指挥群贼围攻两人的崔琅一双鹰目不禁光芒闪烁,突然之间,崔琅仰首长啸,啸声凄厉孤绝,宛若独狼哭嚎,那些正在围攻杨宁、平烟两人的马贼原本已经渐露绝望之色,闻见啸声之后皆是精神一振,竟也效仿崔琅仰天长啸,形容也愈发凶神恶煞,宛若真正的恶狼一般可怖。伴随着众贼的厉啸声,暗夜深处也传来依稀可辨地厉啸声,声浪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近,更与众贼啸声遥相呼应,继而大地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席卷而来,杨宁和平烟的目力都足以黑夜视物,纵然暗夜深沉,也可望见远处烟尘滚滚,心知是马贼的援军到来。
大漠马贼,岂会无马,更何况是赫赫有名的黑狼旗,平烟第一时间便已猜到,马贼定是分为三股,当先一股冲击营地,崔琅率领地主力雷霆扫穴,暗中必然隐藏着一支马队围追堵截漏网的商队成员,至于没有一开始就以骑兵突袭,多半是因为营地背水而立,不便骑兵迂回,所以虽然杨宁目前看似占了上风,她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只要一人一骑,她足以杀死四散奔逃的大部分马贼,而杨宁却需要留在绿洲之上保护青萍,如此一来,胜负定矣。杨宁虽然不如平烟一般了解马贼,但是他地修为已经臻至宗师之境,纵然内力尚有不如,却仍在平烟之前听到了马贼骑兵的逼近,心念数转之下便已有了成算,也是笃定可以取胜。他们两人各怀心思,纵然是激战之际,也忍不住对望一眼,雪亮的刀光和马贼们狰狞面容根本无法阻断他们的视线,隔着重重人影,两人的目光撞击到了一起,隐隐有火光迸现。
眼见援兵到来,那些马贼的呼啸声中透出强烈的喜悦,纵然是宗师级数的人物,正面应对百余骑兵的冲击,也是惟有死路一条,纵然损失惨重,若能杀死这对可怕的青年男女,也算是值得了。更何况还有一支等待洗劫地商队呢。那些在绿洲之中遥遥观望的商队护卫听到马贼们地欢呼声,感受到大地隐隐传来的震动,眼中都闪过紧张之色。马贼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武力强横,而是因为他们几乎都精于骑射,能够在茫茫大漠之间往来纵横,他们地营地虽然坚固,又是背水而立占据地势,然而若是马贼不惜牺牲,居高临下冲杀几番,商队也多半是覆亡之局。原本商队的倚仗是弓马谙熟的云老大和他的嫡系手下。这一支精锐轻骑可以在马贼冲击营地的时候侧面突袭,如此一来便可攻守兼备,大多数情况下足以自保。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上黑狼旗,更想不到地是云老大甫一交战就被暗箭所伤,虽然性命无虞,却至今昏迷不醒,到了这种地步,商队众人面面相觑,竟是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办才好,毕竟没有了云老大精良地骑射本领和指挥才能。剩下地这些人实在没有足够地信心能够对抗马贼的骑队。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纵然在如晦如墨的暗夜当中,亦可见到沙尘如潮涌而来。围杀杨宁和平烟的马贼眼见援兵到来,纷纷四散开来,只形成稀稀落落的,将杨、平两人包围其中,以弓箭阻止他们从别道逸走的企图,显然是想借骑兵之力杀死这如仙如魔的二人,这般姿态简直是将他们当成了势均力敌的军队,根本不像是对付区区两个人。
杨宁与平烟在沙丘之顶临风而立,黑袍白衣,猎猎起舞。那般孤傲决然之姿,令人侧目不已,竟是谁都没有避敌锋锐地打算。平烟好整以暇地挥了挥剑,拂去几支为了阻挠两人行动的羽箭,侧首望向杨宁道:“若论杀人之狠之速。天魔十九剑果然更胜一筹,不知对上马贼骑兵,子静又有多少胜算?”
凝青剑业已隐入袍袖之内,对于如飞羽箭,杨宁只是偶尔拂拂衣袖。便将那些可以洞金裂石的利箭拨开一边。一边注目正在沿沙丘缓坡疾驰而上地马贼,以便若无其事地道:“胜算倒是没有。迫退他们倒还容易,烟姐不是也这样想么?”
平烟尚未答话,为首的几骑马贼已经登上了沙丘之顶,流沙虽然稍稍阻碍了他们狂奔之势,然而依旧是势若雷霆,令人生出不能抗拒的感觉,马贼骑士的狰狞面容更是清晰可见。
千钧一发之际,杨宁和平烟皆是放声长啸,一如龙吟,一如凤鸣,而伴随他们的啸声冲天而起的是两道剑光。青色的剑光熊熊如火,仿佛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碧色,然而如火如荼中又透出刻骨的寒意,就如亘古不变的冰山,纵然被熊熊烈焰缭绕,依旧傲视苍穹,这一剑脱胎于无色庵主平月寒的剑法,然而却又隐隐有了突破地意味,剑光所及,摧枯拉朽,首当其冲的几骑马贼硬生生被扑面而来的剑光割裂成血肉碎糜。白色的剑光宛似春日初融的雪水,慢慢沁润着干涸地土地,若有若无的光华占据了另外半边天空,首先被剑光笼罩其中的几骑马贼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就仿佛被漫漫春水溶化的积雪。直到此际,杨宁和平烟才完全展示了自己真正的修为,两道剑光纵横捭阖,青白各异地光华初时泾渭分明,渐渐水乳相融,竟将马贼骑兵生生阻住,这也是机缘巧合,世间接近宗师级数或者宗师级数地高手已经是罕见之至,难得在此间能够聚齐两位,而这般高手还肯联手对敌的更是绝无仅有,也只有杨宁和平烟两人年纪既轻,心中又有超乎常人地默契,这才出现了空前绝后的一幕奇景。
崔琅招来马队,原本是想要杀死这对阻碍自己的男女,然而见到这般情景,不觉汗流浃背,他曾经被贺楼启的首座大弟子赫连行追杀千里,自然眼界不低,然而即便是赫连行也没有如此威势,当日他之所以鼠窜狼奔,不过是畏惧了贺楼国师,在他眼里,今日遇上的这对男女,只怕即便是和贺楼国师相比也相差不远,心中惊惧之下,哪里还有斗志,不禁仰天一声厉啸,发出撤退的号令,随即便一马当先地冲下了沙丘。马贼的长处之一就是进退倏忽,听闻号令。无不折转奔逃,那些徒步而来的马贼则竭力沿着骑兵撤退的路线奔跑,一一被骑马的同伴拉上鞍鞯,他们的坐骑原本留在远处,只要赶到那里,自然有代步的坐骑可以用来逃命,所以他们地同伴也不会计较些许马力损耗,毕竟若是黑狼旗损失惨重的话,他们也别想在大漠上耀武扬威。